【寶寶誒—-快換褲子,你會感冒的——!】
【臭海怪,彆以為我沒看到你偷偷把我們水水的鞋順走了,帶回去築巢是吧?】
*
這是關一舟十八年來過的最難捱的周日。
沒辦法,他隻能頂著同伴難以置信的目光,麵無表情地背著水鵲離開。
直男。
背負。
還沒走到一半,後背上的人戳了戳他,“你能把外套借我圍著嗎?我褲子弄濕了,彆人會以為我尿褲子的……”
關一舟太陽穴突突。
沒看出來這小瞎子這麼好麵子,明明他才是名譽掃地了!
他沒好氣地把人放下來,外套利索地脫了,係在水鵲腰上,他自己上半身光剩件白色背心。
關一舟蹲下,“圍好了,沒人說你,趕緊上來。”
一雙手攬住他的脖子,重量壓上來之後,他穩穩當當地站起,就聽到水鵲道:“謝謝你……關一舟,你真是個好人。”
關一舟倒吸一口冷氣,咬牙切齒。
遠遠地見到他們兩個回來,德牧一下子支起來,跑到關一舟腳邊,抬頭眼睛緊盯水鵲繞著跑。
門口就有備用的拖鞋。
他看著水鵲趿拉著鞋去用院子裡的水管衝了衝腳。
衝下來的沙粒順著水道流走。
“喂。”關一舟撓了撓頭,“我們回來的路上,那個死人臉和金毛老外死盯著我,我沒惹他們吧,對我有意見?”
水鵲看不見,路上又沒聽到其他人的聲音,完全不知情。
“嗯?我們遇到楚竟亭他們了?”
一聽就像是那個死人臉的名字。
關一舟解釋:“嗯對,就是昨天和你一起走的那幫人,好像有人想和你搭話的吧,不過我走得快,沒管他們。”
那個金毛老外還在邊走邊纏繃帶,關一舟看到他手臂滲血了。
回憶起遇到的路口。
“他們應該是從東山那邊下來。”關一舟猜測,“剛巧碰到了。”
燈塔就在東山上。
“你沒惹他們。”水鵲慢騰騰地擰緊了水龍頭,看到沒水玩了,德牧乾脆掉了根樹枝過來,聳了聳水鵲的腿。
他說:“他們討厭我,不是在盯著你,是在盯著我。”
肯定在想,這個人怎麼這麼麻煩又矯情。
消極怠工還要人背。
不過這次還真不是他想的,但千煙島的路麵崎嶇還燙,他沒鞋子會弄傷腳。
水鵲接過煤球咬過來的樹枝,向院子另一邊丟,巡回技能點滿的牧羊犬似箭一般衝了出去,在半空中叼住樹枝。
關一舟詫異地挑眉:“有人會討厭你?”
真的?
雖然他確實非常抵觸男同,光是想到男的會和男的親嘴就要吐了,但是,就連他也覺得,水鵲不招人討厭。
頂多嬌一點,和他們島上這些大大咧咧沒臉沒皮的男生不太一樣而已,還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水鵲轉過頭,對著他的方向,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啊,討厭我的人很多的。”
他的語氣認真,表情也完全不是開玩笑的樣子。
關一舟不說話了。
水鵲忽然邀請道:“你中午要不要留在我們家吃飯?”
關一舟抱著臂,“你做?”
不會難吃的要死吧?
他也不是不可以勉強吃下去。
“元嶼做。”水鵲回答,“他做飯好吃。”
關一舟:“哦。”
他也沒說留不留。
過了一會兒。
關一舟若無其事,又說:“我做飯也還不錯。”
【頭笑掉了,這就攻競上了是吧。】
【敲黑板,男德攻第一條:會做飯。彆把我老婆餓死了。】
【小船哥:嗬,會做飯有什麼了不起的,誰不會啊?什麼,你不吃我做的隻吃元嶼的?我也沒有求著你吃,嗬嗬嗬,你真的很裝。真的一口都不吃嗎?】
【哎呦我的寶寶,你不會真的以為No.2討厭你吧……我看他的眼睛裡愛欲恨交纏,盯著寶的眼神都要拉絲了。】
【感覺No.2是那種被老婆踩了那個那個一腳,一邊覺得屈辱,一邊悄悄頂天立地,嚇暈老婆的陰暗批。】
元嶼回到漁港的時候沒有看到水鵲,恰巧遇到同學,和他說關一舟送水鵲回去了。
他點過頭就匆匆往家裡回去,手上的草繩串了兩條大大的黃花魚。
由於視覺的倒退,水鵲的聽覺變得格外敏感,僅靠腳步聲就能辨認清楚熟悉的人。
“是元嶼回來了嗎?”
他在院子裡陪煤球玩丟樹枝的遊戲,聞聲停住了動作。
元嶼走近,“嗯。”
“餓了嗎?今天中午吃蒸黃花魚。”
水鵲指向廚房小屋,元嶼注意到煙囪炊煙嫋嫋。
他說:“關一舟留下來吃飯,去鎮上買了蝦,他說要做油爆大蝦。”
“……”元嶼的眉心皺起來。
先不說客人留下來吃飯結果上趕著自費買菜,回來還直接當自己家開始做菜。
元嶼不知道水鵲和對方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他隻好把黃花魚放到院牆根的水缸裡先養起來。
一頓飯,三個人,兩個人麵前都堆滿了蝦殼,吃得不尷不尬的,隻有水鵲在認真吃蝦。
關一舟離開前,忽然瞥了一眼櫥櫃邊放的書。
挺新的,不像是從鎮子圖書室借來的。
“你在準備考海員證?”他問元嶼。
要洗的碗疊在一起,男生回答,“嗯。”
那本書封皮上印的最新年份都是前幾年了,估計是元洲哥留下的。
關一舟撇過去的時候,一晃眼,他發覺元嶼和元洲愈發肖似了。
仔細一看,其實也是兄弟之間眉眼相像而已。
但是最近元嶼確實變化得沉穩了許多。
“校長那邊怎麼說?”關一舟問,“你三年累計的逃課次數早就超過校規規定的上限了吧?那固執老頭不是要扣押你畢業證嗎?”
L國的規定,海員資格考試的報考要滿足高中畢業和成年的條件。
按照元嶼之前逃課的頻率,他今年就算畢業考試通過了,也會讓他留級的,還是得再念一年才能拿到畢業證。
【支線任務(優先級A):為了不讓小叔子留級,你聽說燈塔長和老校長是親戚,決定帶上禮物[魚和酒 (0/2)],拜訪燈塔長,請他向老校長求情。完成任務獎勵積分20,本任務優先級高,涉及後續主線任務,推薦完成。】
水鵲眨了眨眼。
所以說……燈塔是主線任務裡的標誌性建築嗎?
白天肯定不能去,不然會給魚鷹加餐。
那就得等到晚上……
可是他本來白天就看不清,晚上直接就是全盲狀態了。
【77,你今晚能給我導航帶我去嗎?】水鵲問。
到這個世界之後,為了維持視力障礙的人設,77號其實是被限製了不能提供幫助和提示的,否則有違規的嫌疑,給監察者發現了,舉報會扣除係統的年度績效。
因此,這件事必須得到監察者的同意。
77號回答:【宿主稍等!我請示一下。】
上次的聲音,和機器人一樣沒有起伏,但是大方的同意了。
【可以。】
元嶼傍晚燒好水煮完菜,吃完晚飯就要急匆匆出去了,他說今天魚獲不好,船主晚上還要再出海一趟。
讓水鵲吃完了就把碗放在桌上,他回來再收拾。
臨出門前,又叮囑,洗了澡之後回房間睡覺一定要把門窗鎖好。
他晚上估計會很晚回來。
水鵲一一答應他。
結果洗完澡,鎖上門,籃子裡放著草繩串起的一條黃花魚和元洲房間裡藏的酒,另一隻手牽著狗就出門了。
*
月頭高懸。
越走近,海浪拍打峭壁聲越響。
從漁港繞道東山,上去是一條平整的土路,道路兩邊大概是有人定期割草,沒讓芒草伸到路中央來。
77號提示:【宿主,到了。】
水鵲能看到視野裡隱隱的白光。
他謹慎小心地摸索,是木門,表麵磨得光滑沒有倒刺。
找到了。
水鵲拉住有些生鏽的青漆門環,上下叩了叩。
響聲在晚上莫名滲人。
沒人開門。
水鵲又叩了叩。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草垛裡令人始料不及地冒出一團黑影。
黏黏糊糊地蹭過來,水鵲晚上出門,為了避免蚊蟲叮咬還特意穿了長褲,現在給蹭濕了。
牽著的德牧在夜裡瘋狂地吠叫起來。
他嚇得心驚膽顫,就連叩門的動作都停了。
年久的木門從裡拉開,白熾燈光一下照出來,腳邊蹭人的觸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鳥類振翅聲。
千煙島的燈塔長是家傳的。
現任燈塔長從20歲開始守塔,迄今為止已經快九年了。
他的身形魁岸,屋內延伸出來的影子全然籠罩住水鵲,強壯有力的身體,足夠支撐他一人維持七層樓高的燈塔正常運轉,哪怕在台風天作業也不會卷入拍上山崖的海浪中。
長期高強度工作錘煉出來的肌肉,以及島上典型的日曬浪打的黢黑皮膚。
對方遲遲不說話,因為上門麻煩彆人辦事,水鵲緊張地拉近了牽著煤球的繩子,試探道:“晚上好?”
停在男人肩膀上的魚鷹拍打翅膀,仰天啼鳴。
“噤聲。”燈塔長無情把魚鷹推了下去,目光落在門口的人身上。
軟言細語的,聲音還沒他養的鳥叫聲大。
皮膚比城裡船運過來的牛奶還白。
腰好細。
燈塔長知道這個人,他每月會去一次鎮裡囤貨采購。
前幾天去的時候,鎮上都是有關麵前這個人的流言,褒義的和輕微貶義的形容詞堆放在一起,青年男女提起他時,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曖昧,儘管如此,青年男性談起這個名字時更多的有種避之不及、又無法不去在意的彆扭。
因為晝夜溫差,濕濕鹹鹹的海風在夏天的晚上會更大。
他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香氣。
眼前的小寡夫,剛洗完澡。
就提著酒,來到一個多年不近聲色的男人家門口。
燈塔長冷峭的眉眼壓著,他的下巴略帶刮完胡子後留下的青茬。
“有事?”
【漂亮的小寡夫,你也不想小叔子留級吧?】
【前麵的老鐵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