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它得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在這片遠洋中,水深達1500米的位置就有許多大魚出沒。
晚上的時候,海怪帶回了一條至少50公斤的旗魚。
整條魚實在太大,水鵲不僅要解釋自己不能直接吃生食,還得在隻切下一小塊肉烤熟後解釋自己真的不能一頓吃50公斤。
最後旗魚還是絕大部分由海怪解決了。
早上給他帶了椰子回來。
“謝謝……”水鵲接過來,“但是我沒辦法直接把它弄開。”
海怪歪了歪頭,理解了水鵲的意思,它用底下撿的石頭砸開了。
水鵲靠近它,試探道:“你能送我回去嗎?我想回島上。”
他試圖讓海怪理解自己的意圖。
這一次海怪沒有歪頭,它完全沒反應。
這個時候倒是會裝傻聽不懂了……
水鵲生悶氣,捏了觸手一下。
它明白這是對方發脾氣了,但還是選擇繼續裝傻,討好地俯身貼貼水鵲的臉。
水鵲沒理他。
他現在被困在這裡,不僅刷不了劇情進度,還沒辦法跟進副本的主線任務。
不知道隊友們在千煙島上又經曆了什麼,主線任務刷出第三個了——
【尋找千煙號。】
千煙號是十年前出海之後就沒有回來的貨船,在燈塔的船隻登記簿上發現的。
十年前失蹤的船會在哪?
真的還存在嗎?
觸手察覺到他怏怏不樂,從附近的海底摘了一朵海葵回來。
水鵲:“……”
這也能算是送花嗎?
他戳了一下海怪,“你知道千煙號嗎?”
它是海洋真正的原住民,船來船往應該會知道吧,何況它還有可能是千煙島人民供奉的五保海神。
“bo?”它聽不懂。
也是,它聽懂人話都難,又哪裡分得清海上船來船往的是哪艘船?
水鵲泄了氣,放棄和它繼續交流,回到窩裡睡回籠覺。
睡到正午的時候,嗶嗶剝剝柴火燃燒的聲音將他吵醒,巢穴濕悶的空氣中是一陣一陣魚肉香。
又到了睡了吃的環節。
水鵲坐起來,他意識到自己熱得發汗了,夏天海上洞穴燒柴火,怎麼想都是難以想象的生活。
盤著觸手在火堆旁的海怪靜靜開口:“我父親就是當年坐千煙號出海的船員之一。”
水鵲猛地一抬頭。
過於震驚之下,這句話在他腦海裡轉了兩圈,他意識到眼前的非人類,這時既不是海怪,也不是謝遷。
汗珠從額角流下來,這一次是冷汗。
它熟練地將魚肉串好,吹了吹涼,遞給水鵲。
“不要害怕,水鵲。”他的手冰冰涼,挽起水鵲耳朵旁的烏發,掛到耳後。
水鵲呆呆地接過魚肉串。
麵前的人是最開始載入副本時出現在水鵲的角色介紹中的,原本千煙島上最有前途的海員,他生死未卜的未婚夫。
“元洲。”水鵲輕聲叫他。
元洲回應:“嗯。”
沒想到再次見到日思夜想的戀人,自己會是這幅樣子。
他看水鵲對他全然陌生的樣子,不得不接受謝遷口中的世界真實。
元洲,隻是無限遊戲裡一個A級副本的數據,他的世界是數據搭建的,乃至他和水鵲相戀的記憶都是無限係統根據兩人的性格與行為邏輯生成的。
水鵲縮了縮脖子,細聲小氣地問:“你不是死了嗎?”
雖然副本一開始介紹的是生死未卜,但是搜救一周。船都找回來了卻沒有撈回人,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及微,所有人都默認元洲死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沒有死。”他擔心水鵲害怕,還解釋道,“那晚我開船回來,應該是村裡發電機故障了,燈塔的燈沒有亮。我受到了五保的攻擊,從船上落入了海中,再次醒來,就已經這樣了。”
和海怪共用了一個身體。
也不能說是共用,海怪是主腦,如果它不願意讓渡的話,那麼就隻有等正午到傍晚,五保休息的時候,他和謝遷才有機會獲得軀體控製權。
水鵲咬了魚肉,由於沒有調味料,倒是強調了魚肉質本身的鮮甜。
“這個大海怪就叫五保嗎?”
元洲在自覺地給他敲椰子,“五保是我們對這一族……海神的稱謂,並不特指哪一個。”
共享身體之後,連記憶也無處遁藏,他知道目前的五保並不是原本在千煙島附近盤踞了幾百年的那位。
但是具體是哪一個對於千煙島的居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希望在供奉後能保出海平安,讓海中的邪神不再大開殺戒。
“你剛剛還說,千煙號……”水鵲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向元洲打聽。
“嗯。”元洲頷首,“我十五歲的時候,父親通過了海員培訓,他當上了我們島漁業社和對岸船務公司合作的千煙號上麵的實習船員。當年在祭典之後的第三天,千煙號出海,計劃返航的日子遇到了海上風暴,搜救船收到了他們的求救信號,但最後也沒有找到千煙號的蹤影。”
他的母親病逝得太早,父親遭遇海難去世後,家裡就剩他和8歲的小嶼。
元洲經常需要邊讀書,邊到其他親戚的漁船上打工,好在親戚鄰裡照拂,而且又有撥款補貼,他們兄弟兩個才能長大成人。
礙於副本的限製,元洲不能和水鵲說太多。
他深深望了水鵲一眼,好像以後都見不到了一般,最後說:“快吃吧,一會兒我送你回千煙島。”
回程和來的時候一樣,有一個圓圓的柔韌氣泡把水鵲整個人裝起來,這樣變大的海怪就能隨身攜帶。
可惜元洲是第一次獲得軀體控製權,他還不夠熟練,在靠近海岸附近的淺海,氣泡維持不住破裂了。
水鵲猝不及防嗆了好幾口海水。
觸手將他托起送到水麵。
位置已經相當靠近海灘了。
有人從海灘那邊遊過來。
元洲眼睛一眯,觸手托著水鵲送到附近礁石上,接著他沒入海水,躲藏起來。
濕淋淋的黑腦袋從水麵冒出來,撐著手從水中攀上礁石。
清俊的臉,眼底青黑憔悴,男生急匆匆地查看水鵲的情況。
看清楚人應該是嗆了水昏迷的樣子,元嶼跪在一側,毫不猶豫地伏下身,捏住人的鼻子,開始人工呼吸。
正午太陽刺眼,身上海水的濕黏被陽光炙烤著。
水鵲悠悠轉醒,輕咳了一聲,在元嶼扶著他的背,支起上半身來的時候,咳了兩口水。
他的小臉雪白,蔫蔫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元嶼神情繃著,沉默不語,忽然捧住水鵲的臉,薄唇帶著海洋的氣息,貼上水鵲的唇。
是單純的唇貼唇,沒有深入,也沒有碾磨。
隻在離開時,輕輕舔了舔水鵲的唇珠。
一個浪花拍上礁石,卷起來的海水正好打在元嶼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