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紐約好冷。
從咖啡館出來,冷風刺骨。
手機響了,蕭衍打電話過來,漫不經心的很:“哪兒溜達呢?”
“快到家了。”
“行,麵試呢?”
她隨便扯了一嘴:“就一般,談的月薪沒有你給的日薪高。”
不知道是哪句話愉悅了他。
散漫低磁的聲線裡明顯勾了抹笑。
他也不安慰她,就半玩笑半認真的說:“我這兒不辭退你,摸一輩子魚也行。”
冷風把她鼻尖吹紅,喉嚨口像是被什麼堵住。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啞:“你會不會有一天沒錢了付不起工資?”
他哼笑:“沒錢了就不要我了是吧?”
“嗯。”
嘖。
她還敢給他“嗯”。
人不在跟前,就是硬氣,回頭到了紐約去床上讓她嗯都嗯不出來。
蕭衍懶聲吩咐:“彆瞎嗯了,外麵冷,快回家吧。”
麵試哪天不能麵,非挑個雪還沒化的大冷天出門,讓費叔開車接送,估計還不樂意,覺得費叔是他的眼線是吧。
行,就衝她在玻璃上畫的那個愛心,暫時把腦子丟了,信她一下。
省得盯太緊,又搞成在南洋那副敵對的鬼樣子。
原本以為享受過你情我願的滋味,也就膩了,不僅沒膩,還有點上癮。
莫名又想起那天,紐約飄著雪,起霧的落地窗上寫著畫著一些有的沒的,事後她渾身軟的像是沒骨頭一樣靠在他懷裡,身上沾滿他的氣息,還動不動側眸看看他。
人的慾念是真的會被養大,養刁。
在某個瞬間感覺到了,就貪婪更多。
……
第一天服用米非司酮片,肚子隻有微痛的感覺,就連照顧她的費叔也尚未發現什麼異樣。
除了一日三餐,她就在臥室待著。
到了第二天晚上,藥流過程基本結束,在她肚子裡那個六周半的胚胎應該已經徹底死亡。
那天照B超,胚胎長出了胎芽,胎心發育不全,它甚至不算個完整的胎兒,她也不喜歡小孩兒。
可眼睜睜看著它化成一灘灘血水,一點點排出她體外的時候,不知道是生理作用還是心理作用的加劇,肚子好痛。
像是有冰冷的刀刃在裡麵攪動,再生生把那些碎掉的殘渣一點點剝離乾淨。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就隻是一個畸形的、沒有發育完全的胚胎而已。
它甚至不在她的期許下到來。
所以有什麼好難過?
她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邊的厚羊毛毯上,越這樣安慰自己,眼淚就流的越凶。
左手腕的佛珠被砸下來的眼淚打濕。
可是嚴皓月,你該高興,很快,你就可以利用這一點結束這段強製關係。
有些關係就像是扣紐扣,第一顆扣錯了,後麵怎麼扣都是錯。
可是葉小五怎麼辦。
她紮根在她身體裡,也能像這個畸形的胚胎一樣,混著血水流出體外嗎?
雪後的紐約,寂寥又陰沉。
相冊裡,加州的陽光熱烈,落日迷人,蕭衍和葉小五,還有他們尚未出世的孩子,似乎永遠留在了那兒。
……
藥流的第三天早晨。
她對費叔說:“費叔,我發燒了,想去醫院。”
費叔連忙伸手探探她額頭,“是有點燒,是前天出門麵試凍得嗎?”
一邊問,一邊穿大衣,準備出門。
葉小五搖搖頭,啞聲說:“可能是吃打.胎藥導致的。”
費叔愣住,“你說什麼?”
這無異於是平地驚雷。
可葉小五格外的平靜,很坦誠的說:“前天我不是去麵試的,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所以找了個借口,溜出去買藥了,今天是藥流的第三天,得去醫院做個檢查。”
費叔還算鎮定,就說:“先送你去醫院檢查吧,一會兒……我給Vincenzo打電話。”
做完一係列檢查後,藥流的挺乾淨,低燒隻是因為剛經曆藥流體虛導致的,問題不大。
醫生開了補鐵的藥劑和恢複子.宮的相關藥,交代完以後,費叔就帶著葉小五回了家。
從南洋飛到紐約,最起碼十三個小時的機程。
這十幾個小時裡,葉小五像在等待宣判。
哦,不,應該是嚴皓月。
……
蕭衍抵達曼哈頓57街的時候,已經是當天夜裡。
紐約這座城市沒有黑夜,繁華又罪惡。
她吃過晚飯就一直靠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無意識的撥弄著左手腕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