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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一點紅倏地扭頭,目光已如毒蛇一般,盯住了匪老二。
匪老二登時好像被他的眼珠子咬了一口!
這土匪本就又氣又急,趕路趕得前胸貼後背的,跑死了馬,正巧看見路邊的酒旗,也沒仔細瞧這酒館的奇異之處,抬腳便入。
他平日又實在蠻橫慣了,行路住店,沒少打殺喝罵店家。這威風耍慣了的人,旁人不想被他欺負,倒像是殺了他的親爹親媽一樣,已結下了深仇大恨!
他這樣的人,談笑必論天下大勢、喝酒互稱英雄好漢,名顯天下的中原第一殺手就在眼前,一雙狗眼卻認不得。
他的耳力雖然不足以聽見喬茜與一點紅的耳語,但一點紅這赤條條的眼神卻無疑已激怒了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他進門、出現,說的第一句話,就已激怒了中原一點紅!
這冰冷又惡毒的視線,令匪老二的後背無端端生出了一層白毛汗,他不曉得自己為何要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怕些什麼。可是,這樣心中發毛的感覺,卻令這蠻橫慣了的土匪惱羞成怒、更加想要找回場麵。
——老子是誰?老子殺人無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白山一帶說一不二的土匪!什麼人敢在老子麵前逞威風、耍脾氣?
過往那些刀口舔血的輝煌戰績又令他的膽子壯大了起來,老二心道:我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他小眼一瞪,當即獰笑道:“小子,你想找我動手?”
一點紅冷冷道:“憑你也配同我動手?”
老二話頭一噎,怒道:“不敢動手,就跪在地上叫老子三聲爺爺,懦夫!”
“懦夫”二字一出口,老二隻見這死人臉的小子目光登時鋒利如劍芒,死死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從來沒有一個活著的人,能叫我懦夫。”
老二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老子要你的命!”
他的人已經一躍而起,鬼頭刀已握在手中,劈空斬來!
一點紅的眼睛卻都沒有眨一眨,放在他膝上的那柄黑皮劍鞘的薄劍也未出鞘。
隻見他身子一閃,也不知怎地,就到了匪老二的身前,雙手一托一送,這土匪就突然像個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精精準準,自洞開的木門處被拋了出去,連帶著飛過了花園,“砰”的一聲,砸在了他自己的死馬前頭。
百十來斤的一條大漢,竟能被他輕輕鬆鬆化去勁力,一把拋出,又不偏不倚,恰恰好好飛過花園籬笆,落在路邊——他的這份手勁,也實在駭人得很。
那匪老二坐在地上,整個人怔怔的,好似已完全呆住了。
但他的反應畢竟還不算太慢,還沒等一點紅自屋裡出來,他忽地一躍而起,二話不說,提氣禦風,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簡直是狂奔而去——什麼也不用說了,這人他惹不起!
一點紅雙手抱劍,慢慢出了門去,瞧見他狂奔逃跑的背影,冷哼一聲,追了出去。
喬茜托著腮,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瞧了一眼。
她心中不免也對一點紅的武功劍術感到好奇,便伸手理了理頭發,也從門口一閃而出,追著二人去了。
她的輕功,乃是承自陸小鳳的《鳳舞九天》,縹緲高妙、迅捷如風,想要看看這一場好戲,當然不在話下。
那匪老二高高壯壯、身不輕腿不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輕功高手,他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逃跑,卻仍被身法敏捷的一點紅幾步截住。
長劍出鞘!
這是一柄極薄、極窄的劍,不過二指寬度,仿佛以指彈動,劍身就會微微顫動一般,隻一眨眼,這長劍便已刺出。
——這土匪居然也有幾分本領,他慌亂之下提刀反擊,雖未曾傷著一點紅一星半點,自己卻也隻中了一劍,肩膀被洞穿了,沒受什麼致命傷。
匪老二驚駭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殺手眯了眯眼,根本懶得理會他,劍光已如匹練般襲去。
他出劍的姿勢非常奇特,好似隻以腕力運轉,他的劍勢雖然去的訊急,但卻說停就停,連劍尖也不曾有半點顫動,足見他渾身肌肉對於力量的控製,已是精之又精、準之又準——
匪老二倉惶應對的同時,瞧見他這劍勢的運轉,忽然想起個人來,驚駭大喝:“……你、你是中原一點紅?!”
中原第一殺手!
他急著趕路回寨子,正是因為此人要殺穿他們的寨子!
他既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了這裡,那就說明……那就說明……
匪老二的雙目霎時血紅,大喝一聲:“中原一點紅,還我兄弟的命來!”
他悲憤之時,怒喝聲有如洪鐘巨鼓、怒濤惡嚎,那柄瞧起來足足有二三十斤重的鬼頭大刀雷霆般斬下,刀鋒的破空之聲,隻好像震得人魂飛魄散、肝膽俱裂一般——
殺手的眉目都已被這駭人的刀鋒映成了慘白色。
然而,他的眼睛卻要更亮!更綠!簡直有如荒野夜行的惡狼一般!
大刀未曾劈下,忽突兀地停在了半空,連殺手的半根頭發絲都沒削去。
劍光卻已然飛出。
殺手的睫毛輕輕顫動著,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極其熟悉的、劍鋒沒入血肉的那種觸覺。
平心而論,他並不太喜歡這種觸覺,他的劍總是乾淨的,埋入人的血肉卻總會有一種黏糊糊的被擠壓感。
所以他殺人時,才會精準控製力道,能刺入三寸就死,絕不刺入三寸半。
匪老二滿臉的橫肉都顫抖扭曲了起來,那一雙小眼中迸射出了關於死亡的恐懼,他張著口,努力地好像要說什麼,但卻隻能發出“咯咯”的聲音。
土匪狂吼一聲,轟然倒地,死了。
一點紅瞧也沒瞧他一眼,掌中的劍又已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