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很早就沒有了母親,唯一本可以依靠的父親又是這幅私底下抽煙喝酒都來的死樣子,所以蘭君欽早就對蘭鳶山沒什麼期待了,反而給記憶中早已沒有什麼印象的母親塗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濾鏡,私心裡對於母親的印象就是溫柔又溫順的白月光,如今驟然聽見蘭鳶山對母親的評價,受到了極大衝擊的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大怒道:
“蘭鳶山!”
言罷,他又想伸出手來撓蘭鳶山,卻被反應極快的蘭鳶山一腳踹在了屁股上,差點被踢下床:
“老實點。”
蘭鳶山說:“你爹我這張臉拿出去下海掛牌也是隨隨便便幾百萬起的,撓壞了看我不收拾你。”
“我呸。”蘭君欽也在氣頭上,捂著被踹的屁股,敢怒又敢言道:“家裡沒鏡子總有尿,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呢!”
蘭鳶山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莫名被戳中了狗屎一樣的笑點,樂道:
“我要是真長得醜能把你生下來?”
他說:“你看看你這模樣,要不是隨了我,能長的那麼好?”
蘭鳶山也不慣他,反將一軍:“還嫌我醜,我還沒嫌你不孝呢。”
“你胡說,我長相明明是隨了母親,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使知道自己大部分時候長相都隨了年輕時候的爹,蘭君欽也不想承認,嘴硬道:
“母親明明很溫柔,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嘿。”蘭鳶山側過身,看著蘭君欽,月色下他的眼睛很亮,眯起眼帶著些許玩味:
“他什麼樣我不比你清楚?他到底是你老婆還是我老婆?”
“你!”
“你媽那脾氣,不是我說,除了我沒幾個人受得了。”
蘭鳶山致力於破壞晚玉在蘭君欽心中的形象,以免蘭君欽又在他麵前哭唧唧要媽媽,聽的心煩的要命:
“性格像茅坑裡的石頭那樣又臭又硬,又倔的要命,讓他往東偏要往西,那愣是一句好話也聽不進去,隻會我行我素,我和他在一起六年,有時候感覺肺都要給他氣炸了。”
蘭鳶山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出一個八字,又改成六,在蘭君欽麵前晃了晃:
“和他在一起六年,我起碼折壽二十年。”
“........你胡說!”蘭君欽明顯對於蘭鳶山這種類似於抹黑的行為明顯不滿加不信:“媽媽才不會這樣。”
“我騙你乾嘛。”
蘭鳶山說:“哦對了,他還是個大騙子你知道吧?我那會兒和他網戀,他網上和我說他三十五了,我那時候才十八,我不僅沒嫌他年紀大,還興衝衝地跑去和他麵基,結果到了酒店,霍,這他媽這臉嫩的和一把新鮮的水蔥似的,哪像是三十五,說二十五都嫌大。結果他硬是騙我自己是童顏,我信了,臨了了床都上了衣服都脫了,我還是慫,悄咪咪留了一個心眼,找他要了身份證,一看,你猜怎麼著,”
蘭鳶山一拍大腿,時至今日還是感覺一股冷汗從腳底板往後背竄:“這家夥明明才十六!”
“...........”蘭君欽:“........”
“好家夥,好懸我當時,一個懸崖勒馬,不然........”
蘭鳶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嘖”了一聲:“那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你媽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他一刀兩斷算了。”
“..........我不信,”蘭君欽還是不相信記憶中的母親會是蘭鳶山口中脾氣臭、性格差還愛撒謊的騙子,固執道:
“媽媽不是這樣的,你不要抹黑媽媽。”
“........隨便你吧。”
蘭鳶山說:“反正你媽不是啥好人,彆想了傻兒子,就算你媽不走我也得和他離婚,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是你的宿命。”
蘭君欽:“..........”
聽著蘭鳶山滿不在乎的話,蘭君欽心底難受的不行,心想既然父親這麼不喜歡母親,當初兩個人為什麼又要結合?為什麼又要生下自己呢?
難道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動物,把孩子射出來就不管了嗎?
蘭君欽難受住了,好半晌都沒說話。
聽著耳邊逐漸低下去的呼吸聲,蘭鳶山以為蘭君欽睡著了,半晌也自顧自地側過身,睡了過去。
夢裡,蘭鳶山難得夢見了晚玉,這家夥還像平常那樣,懶懶散散地趴在他身上,像是某種無脊椎的動物,緩緩親著他的鬢角。
“晚玉。”蘭鳶山聽見自己那壓抑著怒氣的語調: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真不要你了。”
晚玉聞言,抬起頭看了蘭鳶山一眼,金色的眼珠裡全是不解,像個小動物似的,緩緩歪了歪頭:“為什麼?”
“你聽話我才愛你。”蘭鳶山直接把晚玉拉進自己懷裡,一隻腳壓在晚玉的大腿上,強硬地掰過晚玉的下巴,在上麵親了一下:“聽老公話。”
“哦。”晚玉漫不經心地應了,隨即興致勃勃道:“所以今晚做嗎?”
蘭鳶山:“.........”
還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等天亮睜眼的時候,晚玉那張臉還在蘭鳶山麵前晃。
蘭鳶山頭痛的要命,捂著腦袋直罵晦氣,隨即緩緩直起身,發現蘭君欽已經卷著被子掉到床底下睡的不知生死,而他身上則隻蓋著一件薄薄的毯子,能清晰地看見某處鼓起的輪廓。
蘭鳶山:“.........”
他怒罵了一聲,片刻後怒氣衝衝地進了廁所。
等蘭鳶山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大冬天洗了半小時冷水澡,要不是蘭鳶山身體素質比平常人好,早就凍感冒了。
蘭君欽搞不懂蘭鳶山為什麼要忽然發瘋洗冷水澡:“爸你怎麼了?”
“沒事,煙癮犯了。”蘭鳶山不想說自己昨天晚上夢見了晚玉所以才大早上起來洗冷水澡,隨口編了一個理由,打算糊弄過去。
“.........行吧。”
蘭君欽也沒多問,默默地出去買了早飯,隨即招呼蘭鳶山吃:
“吃飯了爸。”
“你哪裡來的錢?”蘭鳶山雖然嘴上問著,但吃的卻毫不客氣,徑直夾了一個油條,一邊咬一邊奇怪道:“家裡還有錢?”
“.......沒了。”蘭君欽剝雞蛋殼的動作一頓,隨即看了蘭鳶山一眼,半晌將頭低了下去:
“我把那五百塊拿去交燃氣費和欠的電費了,還買了早餐。”
言罷,蘭君欽沒有看蘭鳶山逐漸慢下來的動作,掏出口袋裡僅剩的幾張紙幣和鋼鏰,放到蘭鳶山麵前,還往上麵壓了一包紅塔山:
“爸,那些煙抽了對身體不好.......你少抽點吧。”
雖然嘴上說著抽煙不好,雖然嘴上說著討厭爸爸,但當蘭鳶山說自己煙癮犯了的時候,還是會默默出去給蘭鳶山買煙。
或許蘭君欽對蘭鳶山還是恨的,還是討厭的,還是對蘭鳶山的家暴行為有陰影,但是起碼沒有之後那麼恨——
畢竟現在,他還隻是一個對母親和父愛還有一點點期待的孩子。
“..........”看著桌上的那一包紅塔山,蘭鳶山臉上很明顯地出現了愣怔,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半晌,他才拿起桌上那包紅塔山,揣進了兜裡,隨即順手把飯桌上唯一的一個肉包丟進了蘭君欽的碗裡,片刻後移開了視線,語氣有些輕描淡寫:
“........知道了。”
“..........”蘭君欽低頭咬了一口肉包子,看著蘭鳶山利落地拆煙包裝,但卻隻咬在嘴裡沒有抽的動作,幾秒鐘之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開了口:
“爸,我不想去讀書了。”
“.........”蘭鳶山倏然轉頭看他,語氣裡帶著些許驚疑不定:“你說什麼?!”
“我不想讀書了。”蘭君欽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語氣裡帶上了些許堅定:“我把攢的學費花掉了........我們家已經欠了一學期的學費了,今年再欠的話,學校不可能再讓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