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辯無可辯了,”季行覺嘴角彎了彎,“元帥大人是來抓我的?”
他耐心地等待幾秒,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不是。”
“哦?”
“不是你。”
戚情收回侵略性過強的視線:“伊瑟·萊斯特文,出生第五星係編號3775號行星,星曆909年9月入學安卡拉大學,於星曆911年5月29日乘坐民航星船離開帝都返鄉,進入第五星係時,星船被流竄的星盜劫持,自願上星艦當人質,此後訊息全無。”
季行覺抿了抿唇:“伊瑟?”
“一直住在你宿舍裡的人是他,”戚情的臉色不知為何有點冷,“我已經向校長求證了。”
季行覺沉默了會兒,才開口道:“昨晚三皇子殿下告訴我,幾天前,打撈隊打撈到一些星艦碎片,上麵有伊瑟殘留的生物信息,根據推測,星艦爆炸的時候,伊瑟就在上麵。”
“在嫌犯身份查清之前,疑似死亡的伊瑟·萊斯特文依舊有嫌疑,”戚情毫無動容,“他登上星船的時間也恰好是坐標泄密、假命令傳出之後。”
季行覺頷首表示理解:“當然。”
“伊瑟·萊斯特文出生的3775號行星非常貧瘠落後,甚至連信息網絡建設也不全麵,”戚情挑挑眉,“我們對他過往的信息掌握不全麵,而他到帝都僅兩年,平時鮮少與人交往,隻在教室與實驗室往來,了解他的人也不多,你是少有的一個。”
隨著戚情不緊不慢的冷漠調子,辦公室裡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季行覺的眼皮跳了跳。
果然,戚情一抱手,冷笑著,語氣莫名:“感情真好啊。”
“……”季行覺無奈,“你也知道,帝都人對外地人,尤其是像伊瑟這種出生偏遠星係的人向來鄙夷,他的室友還頻繁騷擾他,所以我才把宿舍借給他住。”
“是嗎?根據調查,伊瑟在安卡拉大學的人緣不錯。”
季行覺笑了笑:“這很正常,伊瑟長得很好看。”
雖然鄙夷伊瑟窮酸的出身與“低賤”的血脈,但大部分人在本質上還是視覺動物。
戚情的臉色又冷了一度,語調拔高了幾分:“哦?有多好看?”
季行覺不懂他怎麼就黑臉了,摸摸發涼的脖子,思索了下,溜達到他身邊,打開個人終端裡的相冊:“不如你自己看看?”
照片投影在兩人麵前。
背景是實驗室中,少年穿著隨意,和十幾個人坐在一起開會。
他偏頭和人說著話,少見的銀發紅眸,眉目精致,煥發著一種雄雌莫辨般、令人怦然心動的美,即使在人群裡,也燦如明星,一眼就能發現。
——這是相當驚人,卻又極不真實的美貌。
初次見到這張令人驚豔的臉時,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地停頓住呼吸。
季行覺收回欣賞的目光,偷瞄了眼戚情。
出乎意料的,元帥大人依舊無波無瀾,看著這張照片的眼神如看一條死魚,皺眉嫌棄:“也不過如此。”
季行覺詫異:“這還不過如此?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戚情緩慢而平淡地看了他一眼。
季行覺敏感地嗅到危險氣息,立刻舉手投降:“抱歉抱歉,我不該問這種私人問題——回到正題,元帥大人還需要我配合什麼嗎?”
戚情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季行覺實在無辜。
雖然醉酒後的戚情又霸道又黏人,但他還是習慣那樣的戚情,至少好哄。
不像這位完全進化版,比帝都的天氣還陰晴不定。
“……大約在四年前,我發現星盜團夥與一股神秘的勢力有合作,”戚情漠然彆過臉,“那群人行蹤詭秘,信仰‘宇宙終點的神’,認為人類不斷地侵吞星域、掠奪資源是原罪,進一步說,人即原罪,他們要消除原罪,與神同行。”
季行覺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跳到了這兒,不過還是從善如流地跟上思維,琢磨了一下:“那不就是要消滅全人類?”
戚情嗯了聲,隨手打開終端投影,上麵是一些教團的資料:“這個邪.教行事很極端,在背後支援著星盜攻擊帝國與聯盟。”
季行覺靠在沙發扶手邊,彎腰認真地看著投影,麵容雪白秀致,唇瓣濕潤薄紅,身上還隱約浮動著戚情家裡浴室配備的洗浴套裝香氣,沒有意識到此刻距離戚情相當近:“按照他們的教義邏輯,人即原罪,他們不也是罪人,也要被消滅?”
戚情渾身僵硬緊繃,目光直直落在投屏上:“所以他們認為,消滅掠奪資源最多的帝國和聯盟,就能洗刷罪惡,得到神的原諒。”
季行覺聳了聳肩,輕笑著搖頭罵:“神經病。”
戚情“嗯”了聲,難得對他的意見表示讚同。
“根據調查,泄密者使用的不是聯盟慣用的反追蹤手法,也不是星盜的……那群蠢貨壓根就沒有這種手段,”戚情微微眯起眼,狹長的眼眸冷而銳,“不論泄密者是誰,總之,很有可能是那個教團的人。”
即使泄密者恐怕早已跑路,他們也還是抓著蛛絲馬跡堅持追查了半年,正是因為這個——那些比星盜還極端恐怖的邪.教徒,已經滲透到帝國最內部、最堅實的帝都來了。
而大部分人對這個詭秘的邪.教依舊毫無所覺。
“看來帝都也沒有那麼安全了。”季行覺若有所思地道。
戚情不置可否,收起投影,瞥他一眼:“不想再攤上什麼麻煩,就不要讓莫名其妙的人住你的房間。”
季行覺滿頭霧水:“你說伊瑟?他是我的學生。”
“隻是學生?”戚情麵無表情,“你還存了他的照片。”
季行覺更莫名其妙了:“那是某次開會後的合照!學校研究室裡的人都在。”
守在門口的達梅爾仿佛一根救命的浮木,及時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元帥,軍部來信,請您回去一趟。”
戚情沒搭理他,與季行覺對峙幾秒,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瞅著戚情離開的背影,季行覺垂下眼眸,隨手撥了下棋盤上的棋子。
士兵砰地將國王絆倒,咕嚕嚕滾落在地。
他的嘴角勾了勾。
門外又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左右等不到人的宋枚尋摸上來,顫巍巍地鑽進半個腦袋:“季教授?還活著呢?”
他正巧對上季行覺的笑,當即嚇個半死:“你你你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