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漸蔓延而下。
這顆看起來平靜的星球, 夜晚會出現什麼還是未知,不過倆人必須儘快離戰艦的殘骸遠一點,免得被尋來的聖教徒逮住。
離開了那片海灘, 季行覺帶著戚情鑽進片高高的闊葉樹林, 仰頭一望,在夜色中如憧憧鬼影,極具壓迫感。
季行覺的夜視能力很好, 從容地拉著小車車往前走著, 想了想,又回頭關照了一下隻給他留個後腦勺的戚情:“元帥大人, 怕不怕呀?”
戚情緘默不語。
季行覺含著笑哄他:“一句玩笑話嘛,我道歉,小寶不跟我生氣了,好不好?”
戚情憋了會兒, 才悶悶地回了句:“沒生氣。”
他隻是很不習慣這樣被照顧、連走路都做不了的狀態。
倆人從小一起長大,戚情的性格季行覺再了解不過,隻聽戚情的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靜默片晌, 再開口時的嗓音依舊清潤,和風細雨:“就像我的眼睛看不見的時候,你是我的眼睛,你的腿受傷了,我就是你的腿。戚情,不要有什麼自我懷疑,你可是我的元帥大人。”
戚情微微一怔,按了按太陽穴:“……抱歉。”
好像落到這個地方後,一直是季行覺在照顧他的心情。
“說什麼呢, ”季行覺抽空回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給多愁善感的小弟弟排憂解難,做哥哥的義不容辭。”
戚情的眼皮跳了跳,忍著沒拿開他的手,很快調整好了心情,銳利的目光在四周打了個轉:“這顆星球的氣候環境很宜居,應該會有城池村莊存在。”
季行覺頷首:“奧爾德和我說過,聖教徒的大本營像一個王國,這裡恐怕就是聖教團‘王國’中的一顆星球,唔,目前還不知道這兒屬於偏遠地區,還是中央地區。”
“這片樹林很荒僻,沒有人類痕跡,”戚情收回目光,“穿過樹林就知道了。”
季行覺倒是不怎麼擔心:“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運氣不錯。”
倘若戰艦直接掉到了聖教徒麵前被上報上去,他倆就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季行覺片刻不歇,拉著小板車,一直走到了夜色深沉,看起來不打算休息。
途中戚情叫停過幾次,都被季行覺婉言拒絕,似笑非笑地調戲:“平時在床上我叫你停,也不見你停。”
戚情:“……”
戚情直接按住他,不容拒絕:“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季行覺眨眨眼:“你累了嗎?”
戚情盯著他被帶子勒得發紅的手心,點了點頭。
季行覺琢磨了一下,隱約聽到了水聲,扒開密密的樹葉,找到條穿林而過的小溪。
他眼前一亮,拖著小車到了小溪旁,打開背包,把從戰艦上搜刮來的防塵篷布鋪到地上,又把順路撿的枯枝搭著生了火,灑下除蟲粉。
做完這一切一回頭,戚情已經自己扶著樹崩下了板車,季行覺連忙過去扶住他,歎了口氣:“元帥大人,麻煩多依靠我一點,不要這麼要強好嗎?”
戚情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這點程度而已。”
“是是是,我們元帥大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季行覺哭笑不得,把他扶到篷布上半躺下來,準備給他檢查下腿。
火光暖暖的,驅散了黑暗與寒意。
戚情垂著眼抓過他的手,看著他發紅的手心,指尖小心翼翼地拂過,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季行覺被他摸得發癢,指尖一蜷,抓著他的手指捏了捏:“乾什麼呢小寶同誌,要調戲我得先排隊,讓我給你換個藥再說。”
戚情無言地攤開他的手心,在他掌心印下一吻:“……我會儘快好起來的。”
季行覺順勢摩挲著他的臉頰,捧著他的臉,彎了彎唇角:“又撒嬌。”
他借著火光,把之前纏的綁帶解開,重新給戚情上了藥。
戰艦的墜落防護做得很好,戚情的骨折情況不是很嚴重,軍用醫藥箱中都是效果最好的藥,再這麼修養個十來天,應該就能走路了。
四周靜謐一片,隱隱有蟲鳴聲傳來,柴火偶爾爆出“劈啪”的聲音。
季行覺麻利地給戚情換好了藥,又被戚情按著,給手上噴了點藥霧,纏上綁帶。
手心又變得清清涼涼的,舒服了不少。
夜色太濃,季行覺不放心走遠,沒有出去打獵,拆了能量餅乾,和戚情分著吃。
見戚情嘴角沾了餅乾屑,他笑眯眯地伸手撚開:“你的部下還覺得你不可愛,明明這麼可愛。”
戚情:“……可愛?”
“對啊,”季行覺理所當然地道,“小時候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這個小弟弟也太可愛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跟著你走了?”
戚情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但是現在我成年了。”
季行覺用力點點頭,非常讚同:“所以可愛也加倍了。”
戚情陷入沉默,一時有點懷疑人生。
他在前線待了多年,身上有股洗刷不掉的肅殺之氣,正常人都會感到畏懼,因此在回到帝都前,還特地練習過好幾次,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凶。
季行覺是怎麼覺得他可愛的?
況且在喜歡的人麵前,帥氣也好,可靠也好……怎麼都比“可愛”強吧!
耳邊又鑽進一句季行覺的自言自語:“我就喜歡小寶這麼可愛的類型。”
……可愛就可愛,也不是不行。
元帥大人迅速倒戈,冷淡地“嗯”了聲,補充警告:“隻許覺得我可愛。”
季行覺笑得差點被餅乾嗆到,被他可愛得捂胸口,湊上去在他臉上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
兩人並肩坐著,季行覺跟隻小倉鼠似的,咬下一口壓縮餅乾,再慢吞吞地咀嚼很久,腮幫子鼓鼓的。
戚情垂眸戳了戳他的臉:“是不是有點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