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棠其實原本不姓安, 是隨著母親改嫁時,改成了繼父的姓。
繼父是一個政客,還有個嚴肅冷漠的兒子, 第一次見麵時, 少年眸色冷冷地望著他,眼底流露出一絲不滿, 顯然很不喜歡他。
安棠躲在母親的背後,抿了抿唇。
他也不喜歡這個哥哥。
但是母親卻把他強行推到了安泓麵前, 催促他:“小棠,乖一點, 叫哥。”
安棠張了幾次嘴,才終於在安泓冷漠的打量中,不情不願地小小聲叫:“哥。”
安泓的父親對安泓非常嚴格。
彼時安泓十六歲, 同齡人還在打打鬨鬨的年紀, 他卻擁有一張精確到分鐘的作息表, 什麼時候該乾什麼、學什麼, 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允許有一分鐘的浪費。
不過這種情況在安棠到來以後得到了改變。
或許是真的很愛安棠的母親, 出於一些政治原因,他和安棠的母親暫時沒辦法正式結婚,將母子倆接過來後, 他想讓這兩個孩子關係好一點, 給安泓擠出了一個小時的空閒。
也不算空閒,那一個小時也算任務,任務是陪著安棠玩耍。
安泓很崇敬父親,對父親的安排從來不會說不,但對這件事還是非常排斥。
安棠小安泓三歲, 人小卻機靈,安泓來完成任務時有多不情願,他都看出來了。
因此他從來不叫安泓哥。
倆人每天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個房間裡,氣氛極度尷尬,熬過一個小時再分開,心裡都會舒口氣。
關係的改善大概在某個下午。
安泓被迫擠出一個小時來陪安棠,晚上就自主多學習一個小時,來彌補這一個小時的虧損。
他的睡眠時間本來就被壓到了最少,白天的任務繁重,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下午來陪安棠時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安棠原本無聊地在玩軍事遊戲,隔了會兒抬眸,發現安泓靠在沙發另一側,抱著手,坐姿依舊板正,隻有腦袋微微低著,睡過去了。
安棠愣了下,湊過去觀察了下這跟個冰塊似的哥哥,頭一次發現原來他挺像個人,好奇地托腮打量他。
雖然聽從父親的話摒棄無用的情緒,不過安泓長得很好看。
安棠觀賞了會兒,又繼續玩他的遊戲。
等安泓從小憩裡醒來,一個小時也快過去了。
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睡著了,安泓的臉色有了慌亂。
安棠彎了彎眼,第一次朝他露出笑容:“我覺得我們這樣相處挺好的,放心,我不會告訴你爸爸。”
人與人一旦有了小秘密,關係拉近也會容易許多。
安棠的本意是想讓安泓每天過來的時候睡一覺就行,不過安泓不打算這樣放縱,他開始嘗試了解安棠,也會做點和以前那種麵對麵做著尷尬以外的事了。
見倆人的感情好了起來,安泓的父親和安棠的母親也欣慰不少。
了解多了,安棠也慢慢對這個自律嚴謹、冷漠卻細心的哥哥有了點好感。
不過他依舊不願意叫安泓哥。
倆人一起慢慢長大,安泓考入首都大學,每周會回來一次,他的作息表變得更複雜了,不過依舊會每天抽出一個小時給安棠,指導他寫寫作業。
聽說安棠在學校很受歡迎,情書塞滿了桌肚,還被神通廣大的塞進了包裡,安泓隨意打開一封情書看了眼,皺皺眉,瞥了眼抽條發芽、變得修長漂亮的少年,心裡流過一絲異樣,冷冷地叮囑:“學習才是你的正事,不要被無關緊要的事情影響了。”
安棠趴在地毯上玩著遊戲,不怎麼在意地“哦”了聲。
倆人第一次爆發衝突是在大學專業的選擇上。
安棠想選擇軍事指揮係,以後去前線參軍,安泓卻覺得他去前線純屬是送死,要他改成其他的。
也就是這一次,安棠才發現安泓平靜表麵下的控製欲有多強。
倆人大吵了一架,最後還是安泓的父親出麵,責備了安泓一通,讓安棠選了自己想要的專業。
不過因為這件事,兩人間的氣氛又僵冷起來,在學校遇到了也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變故發生在期末。
安泓的父親攜著安棠的母親前往第三星係時,星艦出了事故。
無一生還。
這場事故表麵上隻是意外,但安泓和安棠都知道不是。
並且以他們倆人目前的力量,完全不足以對付他們的仇人。
葬禮結束,兩人回到了空蕩蕩的家裡,安棠恍恍惚惚的,感覺很冷似的,低著頭鑽到了變得更為沉默寡言的安泓懷裡,汲取到一點溫度,低低地說:“哥,我們聯手報仇吧。”
良久,他感覺到安泓回應了這個擁抱,腰間緊了緊,安泓嗓音低啞地應了聲:“好。”
安棠第一次參與指揮時才二十出頭,彼時安泓正在準備競選,他想為安泓贏得支持,在戰場上格外陰狠,對上星盜和帝國都毫不手軟,軍功積累得極快。
和帝國相比,聯盟除了要對付星盜,還有一些在聯盟邊境的毒瘤雇傭軍團,這些雇傭軍團很多時候比星盜還不要命,並且行蹤更飄忽不定,連番來劫掠聯盟邊境一些擁有珍惜礦石的星球。
這些人是邊境的毒瘤,前前後後近百年,聯盟幾次派兵圍剿,也沒能徹底鏟除。
安棠接手前線指揮後,成功地鏟除了這群雇傭兵,並且挖出了他們背後的老大,直指聯盟議會中某位議員。
這一戰不僅讓安棠連升了幾級,還給安泓解決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
但回到首都時,安泓的臉色卻沒那麼好看。
安棠太急進冒險,他在首都聽著戰報都心驚肉跳。
安棠反而不怎麼在意,笑道:“不會吧,你難道是在關心我?”
安泓眸色沉沉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突然低身將他摟到懷裡,力道極大,好半晌,才嗯了聲:“你是我弟弟。”
與其說這句話在對安棠說,不如說他是在對自己報以某種警告。
大仇得報的那天,也是安泓成功競選議員長的那日。
設計害死了他們父母的人被關進監牢,擇日就要處以死刑。
幾年來,安泓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安棠瞅瞅這萬年冰山難得一現的笑,深覺開了眼,轉身從自己的藏品裡翻出一瓶酒,晃了晃酒瓶,調侃道:“議員長閣下賞個臉,一起喝一杯慶祝?”
這一喝酒就壞了事。
安棠喜歡藏酒,但他的酒量爛透了。
喝了一杯,他就嚷嚷著太熱,咕嚕嚕滾到了地上要睡覺,安泓拿他沒辦法,彎下去想把他從桌底下揪出來,帶到床上去睡覺。
察覺到安泓來抓自己,安棠醉醺醺地在用腦袋在他掌心裡蹭了下,眼睛都睜不開了:“安泓,你不要吵我。”
他的臉上漫著層好看的薄紅,嘴唇潤澤,靠近了能嗅到一股沁心的淡香,桌下的空間昏暗窄小,很容易讓某些被強壓下去的念頭重新滋生。
等安泓回過神時,他已經低頭吻了上去。
身下的身軀僵了一瞬,又迅速放鬆下來,緊緊閉著眼,呼吸平緩。
安泓微微分開了點,冰涼的手指在他臉龐上輕輕掃過,嗓音發緊:“安棠。”
“你沒有睡著?”
安棠閉著眼睛裝死。
安泓親下來時他完全蒙住,嚇得差點跳起來,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傻了一瞬,他就做好了決定。
——雖然不知道安泓發什麼瘋突然親他,不過假裝喝醉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選擇。
安泓沉默下來,氣氛壓抑了數十秒後,安棠聽到安泓微不可查地低笑了聲,含著點說不定的情緒,將他從桌下弄出來,抱回了房間。
第二天醒來,兩人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昨晚的一切,神色自然地打招呼。
安棠本來要在首都多停留一段時間,發生這樣的事,腦子也有點亂,一晚上都在琢磨安泓是腦子給門夾了還是出門給驢踢了,吃完早飯,直接道:“前線發現了聖教團的蹤影,事態緊急,我等會兒就出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