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過憧憬了一瞬, 葉芳愉很快又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太子是儲君。
彆說她現在隻是享嬪位待遇,就算是真正坐上了四妃之首的位置,也無權乾涉儲君之事, 更彆說還是讓儲君宿在她的宮裡。
而且她也沒忘記, 宮外還有個赫舍裡氏呢, 要是被那位赫赫有名的索額圖知道了……
葉芳愉沉吟片刻,終是忍痛放棄了這個念頭。思緒重新轉回到懷中的胖兒子身上, 旋即又發現他這話中帶著歧義。
她把胖兒子抱起來調了個方向, 讓他腦袋朝著自己, 一邊幫他整理衣襟上的褶皺,一邊語氣輕柔地問他:“保清為何說太子弟弟是汗阿瑪的寶寶呀?”
保清歪著小腦袋,烏黑大眼睛格外澄澈, “是多蘭嬤嬤跟我說的。”
多蘭嬤嬤是太皇太後派來照顧他的老嬤嬤, 素來疼他疼得緊, 幾乎是當作親孫子一般, 要什麼都答應。
好比現在是七月份的天,延禧宮裡哪兒都熱。
保清被熱得受不了, 知道了冰鑒裡頭有許多吃起來冰涼清爽的水果點心後,幾乎是恨不得拿著小被子直接睡到冰鑒裡頭去。
他有好幾次偷爬冰鑒, 都被葉芳愉逮了個正著。而每次抓包的時候,多蘭嬤嬤都樂嗬嗬地蹲在一旁,邊伸手虛虛護著,邊眼帶慈愛地看著他。
葉芳愉甚至都懷疑,若不是有她盯著, 隻怕多蘭嬤嬤早就把冰鑒抬到暖閣,給保清做睡覺的床榻用了。
所以按照她對保清的疼愛程度,應當不會在保清麵前說這些話才是。
葉芳愉撫著他的小衣襟, 表情無端凝重,“多蘭嬤嬤都是如何跟你說的?”
保清像是意識到什麼,小臉霎時變得有些委屈。
因為上一次汗阿瑪問完奶娘的事情,奶娘就不見了。
現在額娘又問多蘭嬤嬤,是不是要把多蘭嬤嬤也趕走呀。
他不想讓多蘭嬤嬤走,於是抿著小嘴巴,臉頰鼓成小包子,不肯回答額娘的話。
葉芳愉怔了一瞬,很快明白他在想些什麼。
於是便溫柔地在他小腦袋上摸了幾下,說道:“你放心,額娘不會趕多蘭嬤嬤走的,額娘隻是想知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還是說,寶寶跟多蘭嬤嬤有什麼不能告訴額娘的小秘密?”
聞言,小娃娃立刻飛快搖頭,大聲地道:“寶寶跟額娘是天下最好的,才沒有秘密呢!”
“那寶寶願意告訴額娘嗎?”
小娃娃立刻又沉默了,葉芳愉也不著急,耐心地等他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湊過來在葉芳愉臉頰上蹭了蹭,嘴裡喃喃說著:“好久以前,寶寶還是一個更小的小寶寶的時候,想額娘了,也想汗阿瑪。”
“……噶祿家的小寶寶都能跟他的阿瑪額娘玩耍,我卻不能,所以我問多蘭嬤嬤,阿瑪和額娘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多蘭嬤嬤就說沒有,她說汗阿瑪和額娘是為了我好,才讓我住在外麵的,等我再長大一些就能回到汗阿瑪和額娘身邊了。”
“然後後來,有一次,多蘭嬤嬤出門,回來就哭了,哭得好難過好難過的。她就抱著寶寶說了一些話,說汗阿瑪有了彆的寶寶,還把那個寶寶接去一起住,以後就會最疼那個寶寶了。”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去。
葉芳愉抱著他的手倏地收緊,有些心疼。
但還是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保清:“她說小寶寶是彆的額娘生的,生完小寶寶,那個額娘就不見了。所以小寶寶可慘了,我有汗阿瑪和額娘,他隻有汗阿瑪。”
他說完,表情認真地抬起小腦袋,“所以寶寶想,就叫汗阿瑪去做寶寶的阿瑪好了,我反正還有額娘,額娘以後也隻有我一個寶寶,對不對?”
說著,肉肉的小手指頭緊緊捏住葉芳愉胸前的龍華,眼神莫名執拗。
“對!”葉芳愉不假思索,飛快在保清的腦門上“啵嘰”親了一口,回答的聲音乾脆又響亮。
旁邊伺候的紫鵑回過神來,霎時欲言又止,娘娘這說的是什麼話,皇家講究多子多福,娘娘如今又還年輕,未來的事怎麼說得準呢?
她有心勸說兩句,可腦子裡不知為何,一直在回蕩著大阿哥剛剛說的那幾句話,越想越是心疼,乾脆便住了嘴。
……算了,等再過幾年,大阿哥長大了,估計也想不起來自己三歲時候說過的話,她又何必掃興?
另一廂,不知是不是原主殘留的情感在作祟,等小保清都收拾好情緒回地毯上玩耍了,葉芳愉還坐在椅子上,眼眶微紅,心頭發酸。
她想了許久,還是朝紫鵑輕聲叮囑了幾句:“去告訴多蘭嬤嬤,以後不得在保清麵前提及太子之事。”
紫鵑服了服身子,同樣低聲回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