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娃娃還在拍著手掌笑, 越笑越開心,最後從葉芳愉膝頭爬下來,作小大人的模樣, 背著手, 在屋內幾個宮人麵前來回走動。
圓圓的眼睛滴溜溜地轉, 努力板起的小胖臉活似春天裡的白桃,毛絨絨,軟乎乎,隱隱散發著一股牛奶味的甜香。
被他注視著的幾個宮人,看他過來, 先是一愣, 旋即眼神染上幾分熱切,大、大阿哥這是,想要他們抱抱?
然而下一瞬, 小白桃就說話了:“說,你們誰是壞蛋!”
說完, 還伸出一根圓乎乎的手指頭, 在幾人中間門來回點著,“坦, 坦白從寬, 抗、抗拒就嚴格收拾你們!”
小奶音聽起來莫名凶狠, 然而一句話卻說得磕磕巴巴,聽得人一點都不害怕。
……甚至想笑。
宮人努力憋住笑, 遲疑幾秒後,紛紛在他跟前跪了下來,“大、大阿哥饒命。”
“大阿哥慧眼如炬,奴婢們哪裡敢生出那等心思?”
“大阿哥洞若觀火, 您,您就是天上的小仙童下凡,文曲星在世……”
“大阿哥……”
之後又是好長一大段恭維之詞。
看得一旁的葉芳愉,臉色又逐漸複雜了起來。
蘇麻也驚得忘記了笑,詫異的眼神在幾個宮人身上轉了轉,最後看向葉芳愉時,眉目間門都是愉悅,“大阿哥說得很是,庶妃娘娘,嗯,極會挑人。”
她這話說得很是誠懇認真。
叫葉芳愉一時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嘲笑,還是說的真心話。
隻能低頭默默不語,作羞赧狀。
……
等好不容易送走蘇麻,葉芳愉隻覺身心俱疲,可回頭一瞧,胖兒子還站在一眾跪著的宮人群中,挺著一個圓溜溜的小肚子,滿臉喜悅地笑,笑得兩隻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天上的星辰一般。
葉芳愉忽然又憶起之前想打兒子的心願。
便走過去,毫不留情地拎住他的後脖頸,把人提溜上榻,轉頭冷聲吩咐宮人們都出去。
等到寢殿的門一關,她伸出白皙的手掌,將胖兒子的整個肉臉包攏起來,像捏包子一樣捏了好幾下。
“小包子”卻十分不配合,用儘全身力氣在榻上扭動,嘴裡還“嗚嗚嗚嗚”地叫著。
葉芳愉便乾脆又鬆了手,把“小包子”重新抱到自己的膝蓋上,轉過來,輕輕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幾下,力氣很輕很輕,幾乎跟撓癢癢差不多。
故而小娃娃是半點也沒有感受到她心底的羞惱,兀自嘻嘻哈哈地笑著,還以為額娘是在跟他玩遊戲。
又過了一會兒,小娃娃察覺到身後的額娘沒有了動靜,還好奇地扭過頭,很是主動地拉起葉芳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屁股上,“額娘繼續,好好玩呀!”
葉芳愉這回就是真的想打兒子了。
可麵對著他那雙閃爍熠熠的大眼睛,又實在下不去手,隻能把他重新翻轉過來,嘴裡似真似假地威脅著,“還不老實,信不信額娘把你再送到乾清宮讀書去!”
——前幾日,皇上答應保清讀書的要求後。
轉日就雷厲風行地著人在乾清宮偏殿收拾出來一間門小書房,書房中所用的桌子椅子、文房四寶等都是特製,即專門按照保清和太子兩人的身高所打造而成。
許是受到保清專屬餐椅的影響,皇上還特彆交待了,椅子上要專門設置幾條“安全帶”,以保證兩位阿哥不會困到從椅子上滑下來受傷。
方方麵麵,可以說準備得無微不至,極為細心。
然而第一日,保清就沒能起來。
當時葉芳愉因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擔憂和焦慮,遲遲未能入睡,是以等乾清宮的宮人一敲響延禧宮的大門,她便起來洗漱換衣了。
然後又頂著沉沉夜色,隨宮人一道,去暖閣喊保清起床。
左喊,右喊,床上的小娃娃睡得穩如泰山,就是不起。
最後乾清宮的宮人沒辦法,隻能低聲朝葉芳愉道歉:“娘娘勿怪,皇上交待了,今兒務必要將大阿哥請去上書房……”
說完,從屋外變戲法一般,抬進來一副特製擔架,將保清連人帶被子一起放到擔架上,又用人群包裹戰術,把四周圍得嚴嚴實實,一路疾行朝乾清宮去了。
留下葉芳愉坐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指著宮人離去的方向,“那,那是什麼?”
杜嬤嬤想了想,小心翼翼回答:“那是,皇上的決心?”
葉芳愉:“……”
她看了杜嬤嬤一眼,表示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反而更擔心了。
旋即,她的擔心就成了真。
小娃娃隻在乾清宮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滿頭大汗的梁九功匆匆抱了回來。
回來時,小娃娃的身上和臉上都是濕漉漉的水跡,一雙小肉手緊緊揪著梁九功的衣襟,眼睫緊閉,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委屈二字,小.嘴微癟著低聲抽噎。
“怎麼了這是?”葉芳愉被嚇得立時從榻上站起。
梁九功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把大阿哥交給旁邊的杜嬤嬤懷裡,先拿出帕子擦了擦頭上的密汗,才回答道:“大、大阿哥應該是鬨覺了。”
廢話。
葉芳愉直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早就料到了。
依著之前那個叫醒方式,哪怕是平日裡再乖巧的孩子,都會鬨脾氣的。
皇上就不能等她好聲好氣地把胖兒子哄醒了,再讓他去乾清宮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