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這話你有膽子跟貴額娘說,少跟我這兒耍嘴皮子。”
不過幾句玩笑話兩人誰也不當真不較勁兒,進了永壽宮便各自分開,一個往主殿去一個往後頭偏殿走。
主殿正中間的屋子照老例用來祭祀安神,或要緊的日子冊封受賞的時候用,平時並不住人。
鈕祜祿氏是貴妃位分高,就沒再往她的殿裡塞低位妃嬪,把東西兩邊側殿收拾出來,西邊留給胤俄專等他休沐之日回來住。
東邊側殿中間用來起居會客,右邊是一個單獨的暖閣和最裡麵的寢室,左邊用碧紗櫥隔出裡外,外麵擺了個羅漢床和貴妃的琴,裡邊布置成一間小書房,再有兩側耳房做浴房茶水房,算是宮裡難得寬敞的住處。
胤俄剛繞過前殿,東暖閣外的宮女太監就知道是阿哥回來了。等胤俄進屋時,原本歪在羅漢床上懶洋洋沒什麼力氣的貴妃,也已經坐起身來倚在迎枕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看不出半點異樣。
“兒子給額娘請安,額娘萬福金安。”
“趕緊起來,跟額娘這兒還裝什麼乖。”
太子在上書房拿鞭子抽打兩個弟弟的事,早就傳遍後宮。但不管是貴妃還是宜妃都裝作不在意,該吃飯吃飯該歇午晌歇午晌。聽說宜妃下午還喊了她宮裡幾個低位妃嬪一起聽戲投壺,玩得好不熱鬨。
貴妃聽說以後照舊倚在羅漢床上看宮女打絡子,大宮女香雲性子直爽些,問她永壽宮裡是不是也要做些什麼,好讓萬歲爺知道咱們沒為了太子爺打阿哥的事生氣。
貴妃卻隻是笑著搖頭,宜妃聰明但性子太著急了些。她隻想著讓萬歲爺知道自己心裡沒怨氣,卻忘了過猶不及的道理。倒不如和往常一樣平平淡淡著,才自然些。
“額娘彆惱,今天的事兒子也有錯,那幾件頑器已經被五哥和七哥給收了,下次再不會了。”
胤俄在貴妃跟前向來沒規矩,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隔著矮幾盤腿坐到羅漢床另一頭,學著貴妃的樣子懶洋洋地靠在迎枕上,“太子哥哥不過是心裡有邪火沒處發,這會兒罰了我們明兒個又該施恩了。”
說起來胤俄並不討厭太子,前幾年剛進上書房的時候,太子比起儲君更多的還是兄長。自己練字的字帖還是太子給的,至今自己寫字還跟太子有七分相似,這些情分說起來著實不是假的。
但這幾年大哥和太子年歲都大了,心思也跟著重起來。彆說前朝的官員和皇子,就連後宮裡的妃嬪都跟著提心吊膽,生怕卷進太子和大阿哥之間的爭鬥中去。
“額娘知道你懂事,這事雖是你的錯但錯得也有限。不過一些小玩意兒罷了,玩會兒不妨事,下次再碰上你就彆這麼老實挨罰,哪怕爬起來跑呢,隻要跑回額娘這裡來,難道還護不住你。”
鈕祜祿貴妃的同母姐姐是孝昭仁皇後,阿瑪遏必隆是一等公爵議政大臣,即便受了鼇拜的牽連但死後還得了諡號恪僖,跟貴妃同母的幾個兄弟也各有官職,不可謂不顯貴,貴妃再恪守禮數也不是那等任人搓圓捏扁的性子。
在她看來孩子有些嗜好癖好都不打緊,隻要彆傷了身體就行。又不是生在那等為了刨食要拿命換的家裡,孩子願意玩那就讓他玩個夠,等玩儘了興這一茬也就過去了。
沒進宮之前,家裡的大小爺們誰還沒個入迷的嗜好,可鬨騰得再荒唐等那股勁兒過了還不是該怎麼扔到一邊就扔到一邊,何必死乞白賴什麼都不讓孩子碰。
“額娘放心,兒子心裡有數。”胤俄拿過宮女剝好的鬆子往空中拋再仰頭接住,明明重複一個動作他一個人也玩得挺起勁兒,“小事罷了,太子爺想如何便如何吧。”
胤俄知道自己的出身太顯赫了些,甚至單論家世赫舍裡家還不一定比得過鈕祜祿家,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自然越發尷尬。
自打進了上書房讀書,胤俄就能感受到太子對自己的隱約的忌憚和防備,小孩子說不清道理,但‘太子不喜自己’的直覺卻是比許多大人還要敏銳。
小時候不懂事,太子越不喜歡自己胤俄就越要鬨,等到年紀稍長懂事了性情頑皮跋扈的名聲也落下了,胤俄懶得改了自己這秉性,扔出些小辮子由著太子發作換個清淨,也不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