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白全斟酌許久,道,“點到為止吧,如果查不到啥的話,執法記錄儀就按丟失處理,不要再把問題擴大化了。”
邱陽新不知道說啥,他是聽出來了,彭白全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不想深查,這讓他心裡充滿不甘,但彭白全是局長,邱陽新又不好公開對彭白全提出質疑。
彭白全的目光在邱陽新臉上停留了一會,突然朝黃哲海道,“黃科長,沒什麼事的話,你先回去吧。”
黃哲海瞅了瞅彭白全和邱陽新,有所明悟,點頭道,“彭局,那我先走了。”
黃哲海離去後,彭白全這才問道,“邱隊長,你是不是對我的決定不滿?”
邱陽新連忙道,“彭局長,沒有。”
彭白全笑著指了指邱陽新,“邱隊長,你沒說實話。”
邱陽新保持了沉默,他其實也不是對彭白全的決定不滿,而是對彭白全的做法不太認同。
彭白全親自走過去給邱陽新倒了一杯水,道,“邱隊長,我剛
到達關的第一晚,喬書記就將你喊過來一起吃飯,我知道喬書記不僅信任你,而且對你還十分器重,而我調到達關來,同樣也是喬書記的意思,所以咱們都算是喬書記的人,你說是不是?”
邱陽新愣了一下,彭白全這話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彭白全自顧自地繼續道,“這體製裡啊,像咱們這樣的小人物,往往是身不由己,在上頭的領導眼裡,哪來的那麼多是非對錯?更多的時候不過是利益的權衡而已,有些時候,是非黑白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
彭白全說著看了邱陽新一眼,“但我們既然穿上了這身衣服,就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隻是一味蠻乾,就真的能追求所謂的公平和正義嗎?邱隊長,你要清楚,隻有咱們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有追求正義的機會,一旦咱們連身上這身衣服都保不住,那一切都無從談起,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不違背領導意誌的情況下,在原則和妥協之間把握一個平衡。”
邱陽新聽著彭白全的話,神色多了幾分莊重,他能感覺到彭白全此時同他的這番談話是發自內心的,是真摯而又坦誠的。
彭白全接著道,“邱隊長,真相有時候很重要,但有時候並不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邱陽新默默點頭,他知道彭白全是在跟他解釋為什麼讓他不能大張旗鼓地調查,同時又要點到為止的原因,很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敢在縣局內部動手腳的人,對方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而是有更上層的人授意,彭白全不想深查是有其考量的。
片刻後,邱陽新道,“彭局,我理解您。”
彭白全幽幽道,“有些事兒不上稱沒四兩重,上了稱可就一千斤都打不住了咯。”
邱陽新沒有反駁彭白全這話,心裡邊更是隱隱有些認同,想了想,邱陽新問起了田旭的事,“彭局,那您看拘捕田旭這事……”
彭白全道,“邱隊長,喬書記是領導,他考慮問題可能不會在意那麼多細節,他更多的是要一個結果,但咱們作為具體執行的人,卻是不得不把事情想得更周全一點,計劃想得更完善一些,咱們這也是幫喬書記查缺補漏嘛。”
邱陽新問道,“彭局長,那您的意思是……”
彭白全道,“邱隊長,我是這樣想的,對田旭的策略,咱們目前仍是以監控為主,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畢竟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呂紅雲的死就是他殺,退一步講,即便呂紅雲墜樓是人為的,當時和田旭在一起的還有兩人,能證明田旭就是凶手嗎?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貿然把田旭抓了,那結果就還是隻有一個:抓了又得放。”
邱陽新為難道,“可喬書記指示咱們先把人抓了。”
彭白全道,“邱隊長,這就要發揮你的作用了,有些話由我說不方便,喬書記會認為我沒有擔當,但你站在客觀的角度去給喬書記分析案情,在喬書記聽來就不一樣了。”
彭白全這麼一說,邱陽新立刻就明白了,彭白全是要他負責去勸說喬梁。
邱陽新麵露難色,彭白全仍是道,“邱隊長,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就在彭白全和邱陽新交談時,離縣局不遠處的馬路邊上,剛從縣局駛出來的一輛黑色小轎車停在路邊,車上,一名中年男子打著電話,臉上露出謙恭而又討好的笑容,“錢局長,那個記錄儀我已經銷毀了,電腦裡的存檔也被我刪除了,您放心,沒留下什麼手腳。”
對麵那頭正是市局局長錢正,聽到對方的話,錢正滿意地笑了起來,“不錯,你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