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響。沈樂隻覺得整個視野都震了幾下,灰塵簌簌亂落,糊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還沒看清楚環境,麵前,或者頭頂上,就炸開一聲怒吼:
“玩玩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作業不寫!書不看!這破木偶有啥好玩的!!!”
“小琳不是破木偶……”
小小的,有些害怕的聲音,堅定地揚了起來。沈樂目光轉動,就看見自己站在一個狹窄的小房間裡,水泥地板,上白下綠的油漆牆壁,頭頂上晃晃悠悠一個鎢絲燈泡,最多最多隻有15瓦,分明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場景。
咦?
我穿越了?
沈樂揉了揉眼睛,繼續觀察。房間角落,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木箱前麵,雙臂環繞胸前,死死地抱著一隻木偶。那木偶大約有孩子身高的一半,身上鮮紅織錦裙擺殘破,仍然能看得見大朵大朵的銀絲繡花,妝容殘褪,眼角一點朱砂異常鮮豔,正是沈樂從河裡撈上來的木偶。
男孩滿臉通紅,卻昂著頭,死死地和麵前的成年男子對視:
“小琳是我的朋友!”
“好,好,犟嘴是吧!”成年男子臉色一沉,跨步向前,直接從孩子手裡拔出了木偶。再跨一步,已經到了窗前,伸手就去推窗戶:
“老子一天天的,上班在廠裡拚命乾活,下班到處打零工,就換來你作業不好好寫,天天玩木偶!我今天就扔了它,看你玩什麼!”
“小琳是爺爺留給我的!”男孩拚命往上跳,一把拽住木偶的絲線,在手上纏了一圈:
“我跟爺爺說過,要成為最好最好的木
偶師!帶著小琳到處去表演!不許扔!不許扔!哇——”
他一邊大哭,一邊奮力把木偶往回拽,任憑絲線深深勒進肉裡,手指被勒出了血也不肯放。沈樂看得無奈,伸手去抓木偶,開口勸說:
“彆這樣……”
手指直接穿過男人的手臂,如同劃過輕煙,完全無法觸碰。沈樂怔了一怔,揮臂,大喊,用身體去撞,無論做什麼,都沒法對父子二人造成影響:
“難道……這隻是一段記憶?我在這裡,彆人看不見我,聽不見我,我也不能做什麼,隻能旁觀?”
沈樂無奈地放下手臂。房間裡,男人和兒子還在吵:
“做什麼木偶師!現在做木偶師哪裡有出路!是劇團招你?還是戲院招你?老子辛辛苦苦供你讀書,就是為了讓你上街去扯木偶?”
“我演得可好了!小朋友們都愛看!”
“都愛看也不行!——你就算是進少年宮,也要讀書讀出來!咱們家沒門路,你至少要讀到高中,才能想辦法進少年宮!像你老子這樣,初中畢業,隻能進街道工廠乾活!”
父子二人連續爭執了幾次。終於,還是做父親的敗下陣來:
“行了行了!我不扔掉,你也不許玩它!手放下!我把它鎖起來!”
仔仔細細,解開兒子手上的絲線,拎起木偶扔進箱子。“砰”的一聲,箱蓋落下,緊接著,就是“哢嚓”、“哢嚓”上鎖的聲音。
沈樂眼前,瞬間轉為一片黑暗,跟著又是一亮。
視野恢複時,已經回到工作台前,拆散了的木偶橫陳在桌麵上,頭顱四肢東一塊,西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