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猛然轉身,望著那棟熟悉的居民樓,居民樓上熟悉的單元,單元窗口急切探出的半截身子,臉色難看。
沈樂旋風一樣轉身,狂奔過去。小區邊緣,綠化帶裡,已經烏央烏央地圍了一大群人,交頭接耳,聲音嘈雜。沈樂仗著個子高,力氣大,用力擠了進去,放聲大喊:
“不要挪動傷員!不要扶起來,不要讓他翻身,不要移動腦袋!保持口鼻通暢,等120!等120!”
警車,救護車,烏拉烏拉地扯著嗓門,狂奔而來。比警車跑得還快的,是沈樂認識的那個年輕警察,石光兵同誌。他喊著“讓讓、我是警察”,一頭紮進了人堆裡,立刻開始指揮:
“都閃開、都閃開!給120讓道!你們!說你們呢!——彆在這裡杵著,後退!保護現場!!!”
喊了沒幾句,120風馳電掣地趕到,從綠化帶裡抬出了一個孩子。脖子,脊椎,腿部,都打著最基本的固定,捆在擔架上,兩個白大褂前後抬著,急步上車。
沈樂擠在人群裡,看著孩子身上的斑斑血跡,心頭沉甸甸的:
是那個孩子。
是學二胡的那個孩子。
是家裡傳承著木偶的,前兩天和小朋友跑出來玩,徹夜不歸,疑似被他的木偶引來的那個孩子。
兩天不見,怎麼,今天跳樓了?
小木偶,是你做的嗎?
是你嗎?
他心事重重,看著孩子父母不知何時從樓上奔下,嚎啕大哭,隨車而去;
看著石光兵忙忙碌碌,拉隔離帶,詢問目擊者,找保安調監控;
看著幾個輔警拍照的拍照,詢問目擊者的詢問目擊者,轉身上樓的轉身上樓;
聽著周圍看客議論紛紛:
“作孽啊,小孩子天天鋸木頭,鋸木頭,不肯學,家裡人就打,小孩哭得跟什麼樣的……”
“我就說孩子不能逼,你看,逼出事情來了吧!”
“唉,現在養孩子真難……”
好一會兒,石光兵同誌才拖著步子,蔫蔫地走了出來。看到沈樂,眼睛微微亮了亮,顯然對他這個獨個兒住大宅、剛才又衝過來指揮救孩子的人很有印象。即便如此,他也擠不出多少熱情,有氣無力地向沈樂點了點頭:
“你也在啊?”
“是啊,我也在。”沈樂苦笑:
“忙完了?吃個飯去?”
兩人胡亂找了家店,一人叫一碗牛肉麵,悶頭大吃。填飽肚子,沈樂小聲問:
“孩子怎樣?”
“還在搶救。”
“自殺?”
“初步判斷應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