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接著往下看?行吧,行吧……”
沈樂不是居委會成員,不是那夫妻倆的左鄰右舍,也不是那夫妻倆的熟人,不可能得到邀請,混進他們家裡。
所以,他也隻有等著人進了門洞好一會兒,才舉步跟上,磨磨蹭蹭地往上走。一層一層爬上去,越爬越高,妻子的哭訴聲也越來越清晰:
“……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買汰燒,打掃衛生,孩子作業,樣樣都丟給我……”
“年前一家人都陽了,他隻知道躺著,我發燒三十九度三,還要爬起來照顧老人小孩……”
“生林林的時候,我說要剖腹產,他連手術的錢都拿不出來,讓我疼了一天一夜……”
隔著單薄的木門,沈樂聽不見丈夫的聲音,隻能聽見妻子連綿不絕的哭訴。隻聽了一會兒,他就覺得腦門發炸:
如果我沒記錯,你家孩子至少十五歲了吧!吵個架,就算是要離婚,何至於翻十五年前的舊賬!
但是門內的居委會工作人員,和前來勸說的鄰居卻都很耐心,或者說,對於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
那妻子哭訴了一陣,就聽一個老太太的聲音,不緊不慢,低聲勸撫:
“夫妻過日子,不能光看壞的地方,也要看好的地方。——最起碼,小鄭還是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不搓麻將對不對?他也從來不打老婆……”
啥?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家暴,這不是基本素質嗎?
沈樂站在門外,隻覺得可笑。這種事兒,什麼時候也能當成優點來說了?
這做人得廢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前來勸和的人,把這些當成是優點啊!
鉛墜仍然在背包裡跳來跳去,跳來跳去,隻是跳得不那麼急了。沈樂無心聽這些陳芝麻亂穀子,往上走了一層樓,蹲在樓梯轉角安慰它:
“彆吵彆吵,也不要鬨。你想要我乾什麼?不會是勸他們和好吧?我怎麼勸?直接敲門進去?我都不認識他們!”
墨線伸長,縮短,鉛墜從背包底部跳到拉鏈口,又從背包這個角落滾到那個角落。終於,房門打開,來勸說的人魚貫而出,下樓離去。
沈樂站在上一層的樓梯轉角,側耳傾聽。很快,外人
就全部走光了,一片寂靜。然而,周圍越是安靜,鉛墜跳得越凶,隻差乾脆將背包戳成漁網。
沈樂萬般無奈,隻好慢慢走了下去。距離那家門口還有一米多,忽然,鉛墜急不可耐地跳出了背包——
嗖!
嘣!
嗖!
嘣!
嗖嗖嗖,嘣嘣嘣嘣……
沈樂目瞪口呆,看著那鉛墜在人家門框上竄來竄去,上下左右,無規則布朗運動。一躥,一停,就是一道墨線彈上去,跟著再躥,再停……
“走了!”
他撲上去拽住鉛墜,死命往回拖。這一會兒時間,墨線已經橫七豎八,在人家門口彈了十七八道,把整扇木門都糊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