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煤油燈安安靜靜,悶不吭聲。沈樂指腹下麵,粗糙冰涼,連半點兒酥麻的感覺也沒有,大約是小油燈沒有輸出電力。
沈樂無奈,把它再晃了幾下,開始除鏽以後的保護工作:
一件一件,仔仔細細,用硬毛刷往上刷鞣酸溶液。刷完一輪,再刷一輪,再刷一輪,再刷一輪……
唉,鐵器除鏽後的封護,也是個細致活兒。這個工作,不是塗一輪就可以的,要用硬毛刷反複塗刷,促進鞣酸和鐵器反應,在鐵器上生成鞣酸鹽薄膜。
為了讓薄膜均勻生成,有足夠的厚度,必須來來回回塗刷幾十遍。而塗完也不是工作的終結:
經過鞣化的表麵,還要進行封護,才能達到長久防鏽的效果。
當然,小油燈的各個零件,在拆解過程中有些彎曲,要矯正了形狀才能裝回去,封護什麼的,那就暫時不急了。
光是塗刷,沈樂就足足忙了兩個小時。刷完鞣酸,他一頭倒在床上,抓著小油燈的燈芯,閉目養神:
“咱們以後都不要鬨了啊,都好好的。電工已經很辛苦了,咱們彆給他們添麻煩啊!”
指尖微微一麻,又一段回憶灌了過來。回憶裡,還夾雜著滿滿的委屈:
【我也很辛苦!】
【我也很辛苦的!】
啊,這個小家夥,非常活躍啊。大概也是寂寞太久了,大段大段的記憶,攢一點兒力氣就往他腦海裡灌:
這次,好黑啊……
沈樂還沒回過神來,就感覺自己被推了一把。他踉蹌向前,趕緊舉高油燈,又被人一把按下:
“放低一點!彆給人看到!”
什麼情況?
煤油燈這點光,都不能舉高了,你們這是乾什麼事啊!
然而沈樂自己,或者他附身的那個人,已經聽話地放低了煤油燈。高一腳,低一腳,踩在草叢裡,往山上去。
沈樂百忙中快速瞥了一眼,狹窄的山道上,大概有十幾個人。衣衫單薄,打了七八個補丁,還有許多地方破破爛爛;
一大半人挎著槍,至於是什麼槍,原諒沈樂不是軍迷,隻能看出有長槍,有短槍,仿佛,還有機槍?
摸摸腰間,他附身的這個人也配著槍,槍身短短的,仿佛是駁殼槍。再低下頭,腳下踩著破爛的草鞋,綁腿雜七雜八打了好幾個結,這窮的呀……
他到底穿進哪一段記憶裡了?
沈樂低著頭,緊跟隊伍,快步向前。山路崎嶇,高一腳低一腳,哪怕他附身的那個人已經很擅長走山路,都難免踉蹌了好幾次。
沈樂附在那個人身上,隻覺得體虛氣急,胃裡火燒火燎,打鼓一樣骨碌碌作響。心口砰砰亂跳,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如果這會兒是他自己在走,估計早就倒下去了——這會兒血糖多少?已經跌破警戒值了吧?
等等,這銅片又出新功能了?
不是旁觀,不是鬼魂一樣跟著飄,而是能附在某個人身上,實時連通那個人的五感?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是覺得旁觀就好——沈樂默默腹誹。然而他附身的那個人,還在拚命走,一聲不吭地拚命走。
不但自己走,還伸開手臂,努力把小油燈舉得遠一點,幫前後同袍照路。
視野前方,一副擔子晃晃悠悠,挑擔子的人突然絆了一下,要往下摔倒,沈樂趕緊上前一步,將他扶住:
“小心!”
爬坡,下坡,趟水,從斜倒的樹下鑽過。茅草尖銳的葉子割在手臂上,一割一道血痕。
終於,眾人在一棵大樹下的空地上,停住腳步,陸陸續續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