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兆被晏陽初塞了一杯熱茶。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捧起這杯茶一口一口往下抿。
茶水並不燙, 但咽進喉嚨裡的時候卻讓她覺得堵得慌。
她看著麵前和艾黎幾乎一模一樣的姑娘、艾黎的女兒,張了張嘴, 居然不知道自己該問什麼。
艾琳卻很認真的看著她,看這個讓自己的母親找了這麼多年的人到底張什麼樣子。
古兆閉了閉眼睛, 輕聲問她:“你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艾琳寫道:“二十五年前。”
“那,艾黎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著各種心態在問這個問題。
艾琳筆尖頓了一下,寫道:“我是因為實驗室所在的地方發生了地震才醒了過來, 被人找到後就送去了聯盟福利院,十年前我回去了一趟,沒有找到媽媽的……”她停頓了一下,寫道:“屍骨。”
古兆的心臟猛地揪痛。
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接受了自己曾經的同伴都已經作古的事實, 但在她的設想裡, 他們就算死也應該活夠百年、兒孫滿堂, 然後帶著生前的榮譽風風光光的下葬,被無數人追悼,被世人銘記。
他們應該經曆普通人完整的一生, 然後不帶遺憾的離去。就算有遺憾, 大概也是怨她這個隊長為什麼不打一聲招呼就一去不複還了。
絕不是在她走後一年又一年的跋涉, 最後不得善終。
艾黎那個人,身為華夏第一治療師,她一心撲到自己的實驗室和治療異能上, 末世生活了半輩子了都不會用槍, 可在最後她是提著槍離開的。
在她走後艾黎到底經曆了什麼?實驗室外的人是誰?最後是誰殺了她?
古兆心臟抽痛到喘不過氣來, 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一把刀子順著氣管進入了肺部, 一路劃的鮮血淋漓。
她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艾黎最後居然不得善終!她不能接受艾黎最後居然是被人殺死的!
她不接受!
她曾經覺得就算緘默小隊沒了她,以柏景煥的才智、以緘默小隊的實力,他們怎麼也不會活得特彆差,甚至沒了她之後他們沒有了那個基地的拖累,有可能會發展的更好。但在艾琳的口中,在她走後,許許多多人都踏上了尋找古兆的路,又有多少人倒在了這條路上,多少人和艾黎一樣的下場?
她的大腦嗡嗡作響,巨大的愧疚夾雜著憤怒和懊悔一齊壓在她心頭,把她向來筆直的脊梁一點點壓垮。
古兆跌坐在沙發上,顫抖的手指一下下按壓著嗡嗡作響的大腦。
晏陽初一下子握緊了她的手,聲音沉穩有力:“古兆,你冷靜一點。”他聲音輕柔了一點:“你睜開眼睛,你看看艾琳寫了什麼。”
古兆睜開了眼睛。
麵前的虛擬屏幕上浮現出一行小字。
“他們知道你活著,一定很開心。媽媽知道我能和你生活在一個時代,也會心滿意足的。”
“我替媽媽找到你了。”
“我替媽媽立了衣冠塚,你能去看看她,她大概也如願了。”
古兆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嘶啞:“在哪裡?艾黎的……墓。”
艾琳:“地球,我可以帶你去看。”
地球啊,挺好的。
“能讓我看看那個嗎?”她的視線看向艾琳手中那個玫紅色的儀器。
艾琳遞給她。
古兆按下了電源鍵。
儀器開始運轉,在捕捉到近在咫尺的古兆的精神力波動頻率之後勤勤懇懇的給它曾經為之工作的主人提醒——
“醒醒艾黎,古兆來了”。
柏景煥的聲音。
古兆突然就不想再去想小隊中到底是誰背叛了她了。
五百年,塵歸塵土歸土,背叛她的人死了,愛她的人也死了。現在她和曾經唯一的聯係居然隻有這麼一個小小的儀器和她從未曾某麵過的艾黎的女兒。
都沒有意義了。
古兆沉沉的吐出一口氣,壓下眼角的濕意,把東西還給艾琳:“艾黎留給你的,你好好拿著吧。”
艾琳趕緊接了過去。
艾琳把東西接走,仿佛一直停留在古兆記憶中的艾黎也隨之遠去了。
她壓下心底巨大的哀傷,勉強露出了一點笑容,問艾琳:“艾琳是吧,你知道你爸爸是誰嗎?”
艾琳搖了搖頭,寫道:“我不知道,媽媽沒有說過。”但她笑了笑,繼續寫:“但我肯定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我和媽媽長得這麼想,而且……”
她抬手點了點晏陽初臉頰上的淤痕,那暗紅色的淤痕隨即變淡,直到淡到和旁邊的皮膚一個顏色,恢複正常。
晏陽初訝異的睜大了眼睛。
古兆則是露出了從踏進這個院子起的第一個笑容,她說:“治療異能,艾黎的治療異能,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