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琢左右看了看,發現沒有諸行齋那群礙事鬼,便端了一堆精致可口的糕點輕輕敲開奚將闌的門。
奚將闌的聲音從裡麵傳來:“誰啊?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應琢失笑:“我給師兄拿了點糕點。”
奚將闌悶悶道:“我不愛吃糕點。”這便是委婉拒絕。
應琢何其了解他,也不敢擅闖,隻好失魂落魄地離開。
沒一會,奚將闌的門又被敲了敲。
奚將闌煩得要命,還以為是應琢,怒氣衝衝地赤腳下床,砰的打開門就一腳踹過去:“我都說了不吃,擾人清夢你……”
還沒罵完,就對上盛焦那張冰塊臉。
奚將闌:“……”
奚將闌緩緩將腳收回來,不自然地道:“你……你有、有事嗎?”
盛焦將一塊桂花糕遞給他,用動作問他:吃?
奚將闌一言難儘看著那塊乾乾巴巴一看就很廉價的桂花糕,嘴中不知嘀咕了句什麼,劈手奪過來將門打開,讓盛焦進來。
在床上吃這乾桂花糕怕是會掉渣,奚將闌便抱著膝蓋縮在椅子裡兩隻爪子抱著小口小口啃著,看天看地看桂花渣渣,就是不看盛焦。
他在為那個一時偷懶而起的花魁名字“蘭嬌嬌”感覺到心虛。
“不過也沒大事兒吧。”奚將闌自欺欺人地心想,“我就是想宰那個姓曲的縮頭長老,況且都是三年前的破事兒,本花魁早已‘從良’,就算知道蘭嬌嬌也懷疑不到我頭上吧。”
嗯,很合理。
奚將闌剛安撫好自己,臉又綠了。
他差點忘了,當時和盛焦吵架時,他好像暴露過自己在南境花樓當花魁的事。
奚將闌:“……”
完了。
天衍珠又得多加幾個「誅」了。
奚將闌越想越煩躁。
當時他一心想殺曲長老,根本沒做他想就去紅塵識君樓宰人,當時的他怎能料到有朝一日能和盛焦一起故地重遊呢。
隻希望不要有人將“蘭嬌嬌”這個名字給捅到盛焦麵前才好。
奚將闌思緒翻飛,啃桂花糕啃得滿臉都是都沒發現。
突然,盛焦朝他伸出一隻手。
奚將闌嚇了一跳。
盛焦嘴唇輕動:“前方一裡有雷雲。”
說著,將奚將闌耳朵上的瓔珞扣耳飾輕輕解下來。
“哦,哈哈。”奚將闌繼續心虛地啃桂花糕。
他本以為盛焦有什麼大事同他商議,但等他啃完那塊乾巴巴的桂花糕噎得都要翻白眼了,盛焦也一個字沒吭。
“說話啊。”奚將闌臉皮厚,心虛一會又泰然自若,拍了拍身上的糕點渣,“你又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常常說話,長著嘴到底乾什麼的?嗯?悶葫蘆?”
盛焦:“……”
盛焦沉默看他好一會,突然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奚將闌更迷惑了。
他到底乾什麼來的?
隻是為了看他啃糕點?
奚將闌也沒想太多,他沒犀角燈玩,隻好將外袍脫掉爬上床去睡覺來消耗時間。
他身子不好,睡覺又沉,本以為能一覺睡到南境,但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正在自己床邊。
奚將闌睡眼惺忪,含糊看了眼,發現盛焦正坐在床頭,垂著眸安安靜靜看他。
“你……”
他想說話問問盛焦來做什麼,一張口卻是一陣急促喘息。
這時奚將闌才後知後覺已是子時,「棄仙骨」的後症還在。
但這次發作比前幾次要好了太多,盛焦磅礴的靈力順著靈台灌入枯涸渴求著「棄仙骨」的經脈中,止住他迫切的欲.海。
“繼續睡。”盛焦說。
奚將闌渾身冷汗,虛弱地笑了起來:“盛焦,我們能找到屠戮奚家的罪魁禍首嗎?”
盛焦默不作聲。
“一定能找到的,一定會找到他。”奚將闌自問自答,額頭輕輕在盛焦指尖蹭了蹭,呢喃道,“等此事塵埃落定……”
或許他們能像從前一樣。
盛焦想要說話,突然像感知到什麼,蹙眉往上方一看。
奚將闌也跟著仰頭,輕輕皺眉:“有人來了。”
萬丈高空中,有人穿過雷雲,悄無聲息落在行舫頂端。
修為定是還虛境。
奚將闌窩在錦被中笑起來:“看來奚明淮這條線索的確能尋到點什麼,否則罪魁禍首不至於如此急切,半路便來阻殺我們。”
盛焦將手收回,眼神驟然冷下去。
隔壁房間的樂正鴆和酆聿大半夜不睡覺在那玩犀角燈,察覺到有人來襲,第一反應不是應敵,而是一邊抱著犀角燈一邊噔噔噔往外跑。
剛走到中堂,迎麵和應琢撞上。
應琢臉色冷然,沉聲道:“是還虛境,我已派傀儡去應對,你們隨我……”
話還沒說完,樂正鴆和酆聿已經一溜煙跑向奚將闌的房間。
應琢:“?”
應琢蹙眉:“有人來犯,你們做什麼去?!”
樂正鴆一腳踹開雕花房門,用犀角燈一照,果不其然瞧見盛焦正坐在奚將闌床邊,不知在做什麼勾當。
但他也懶得管。
“盛焦!”樂正鴆沉聲道。
皎月從窗戶斜照,隱約照亮盛焦那張凜如霜雪的臉。
盛焦冷冷看來,眸光空洞無情。
樂正鴆和酆聿熟練地道:“盛焦,救命。”
盛焦:“……”
應琢:“???”
應琢愕然看著。
他本以為樂正鴆同盛焦關係不好,怎麼遇到敵襲第一反應竟是找盛焦喊救命。
實際上……
隻要盛焦在,諸行齋的人就算命懸一線也懶得出手,隻需要負責喊救命就成。
當年學宮外出曆練時兩兩結隊,奚絕每回都愛纏著盛焦,因為他發現和盛焦一起自己就負責漂亮就行,那些打打殺殺的盛焦根本讓他瞧都瞧不見。
好好的曆練硬生生變成賞花春遊。
諸行齋眾人本來對奚絕此等不勞而獲的行為表示強烈鄙視和唾棄,後來因掌院的強行編隊,每個人都和盛焦曆練過一番。
眾人:“……”
嗯……
還挺好。
自那之後,盛焦在諸行齋就宛如一根巍然不動的定海神針。
哪怕樂正鴆這等看不慣他的,遇到危險時懶得出手,也會向他喊救命,體驗一把不勞而獲的爽快感。
久而久之,諸行齋都是這副臭德行。
盛焦早已習慣,冷若冰霜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樂正鴆、酆聿、奚將闌一同將憧憬的視線投過去,隻覺得那寬闊的背影寫滿兩個字——可靠。
應琢:“…………”
諸行齋的人……怕是各個都有大病。
——不包括他師兄。
***
酆家。
鬼宅似的住處上方好似時刻縈繞著鬼氣森森的烏雲,讓陽光、月光無論何時都照射不到家宅半分,顯得更加陰氣悚然。
酆重陽和橫青簾一起麵無表情看向中間桌案的小紙人。
小紙人被用靈力催動,連通著酆聿小臂上的紙人,一會跳一會蹦,栩栩如生,聲音也斷斷續續地傳來。
“定魂訣!”
“打牌打牌,乾啥都不如打牌。”
“……來吧,對我為所欲為吧!”
“嚇得鑽盛焦懷裡嗷嗷哭哈哈哈。”
“哈哈哈奚絕真是太丟人了,玉度我和你說你沒來這趟不知道,盛焦半夜偷偷去奚絕房間了,嘖嘖天雷勾地火喲。”
“敵襲!有敵人,是還虛境!”
“盛焦!”
“嗷盛焦救命!”
橫青簾:“……”
酆重陽:“……”
酆重陽以手撐額,許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