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將闌沒想到自己平時做的孽,竟然像是回旋鏢直接紮到自己身上,紮得他滿臉痛苦、有苦難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三個人根本湊不到兩滴童子指尖血。
柳長行不敢和盛焦硬碰硬,隻好攛掇奚將闌趕緊答應天道大人的條件,還了靈力取盛焦指尖血破陣才是正道。
奚將闌此等睚眥必報的脾氣哪裡肯受這種憋屈氣,冷冷地一振衣袖,盤膝坐穩。
“就這麼耗著吧。”他冷冷道,“看誰能耗過誰。”
柳長行蹙眉:“你我三人都在幻境中,荀娘孤身一人,怕是會有危險。”
奚將闌漠然道:“我管她死活。”
“……”柳長行詫異道,“你剛才不是還保證,會保護她和奚明淮嗎?”
奚將闌似笑非笑地說:“我這個小騙子,嘴裡還有一句真話,當然也是哄騙她的。”
柳長行:“……”
柳長行驚愕看著他。
奚將闌對上柳長行的視線,愣了好一會,偏過頭笑著譏諷道:“我的本性你們不早就一清二楚嗎,天衍珠斷我罪斷得沒錯。我此番本就是為了奚明淮記憶而來,既然記憶已拿到,我還管她死活做什麼。在你們心中,我不就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小人嗎,你現在又……”
接連不斷自嘲的話好似一把未帶劍柄的鋒利劍刃,傷人的同時自己也遍體鱗傷。
奚將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想要驅除心中難言的難堪羞恥。
哪怕用痛苦去填他也甘之若飴。
但話還沒說完,柳長行突然伸手將他單薄身軀緊緊抱在懷中。
奚將闌一愣。
柳長行身量寬闊,沒怎麼長個的奚將闌幾乎被他擁了滿懷,熱淚簌簌從臉頰滑落,滴落在奚將闌發間,胡亂滾落在地。
“好絕兒。”柳長行淚流滿麵,哽咽地道,“你可吃了大苦了。”
年少時的奚絕倨傲矜貴,驕縱狂妄,柳長行從未聽他說過這種自輕自賤的話。
奚將闌呆了好一會,眼眶微微一紅,抖著雙手環抱住柳長行寬闊的背,將臉埋在柳長行懷中,嗚咽道:“哥哥……”
柳長行摸著他散亂的發,溫柔道:“嗯。”
盛焦冷眼旁觀。
奚將闌渾身微微發抖,聲音都帶著哭腔:“你信信我吧,盛焦真的也是個貪圖享樂的色胚。”
……享用的還是人人覬覦卻求而不得的花魁蘭嬌嬌。
柳長行:“…………”
柳長行幽幽道:“絕兒,你又找罵是不是?”
奚將闌頓時嫌棄地推開他:“不信算了,那就在這兒乾等著讓荀娘從外麵將陣打開吧。”
柳長行蹙眉:“我怕她也自顧不暇。”
“我留了人保護她。”奚將闌擦掉臉上虛假的眼淚,冷冷瞪了盛焦一眼,“就算不用天道大人尊貴的‘童、子指尖血’,等上一刻鐘也照樣能出去。”
盛焦默不作聲。
頭頂桃花瓣簌簌隨風而落,被風卷著飄入望不見的天幕。
“真桃花啊?”「逢桃花」外,黑貓化為少年,蹲在木雕桃花畫旁邊捏起一片花瓣,“這個季節哪來的桃花?”
偌大內室已經一片廢墟,前來暗殺荀娘的靈力已接連被黑貓撕毀吞噬,美滋滋地飽餐一頓。
荀娘坐在角落調息重傷的經脈,不置一詞。
無儘期明明化為人形,卻還像是貓似的蹲在那,優雅地舔了舔爪子,酷似奚將闌花魁臉蛋的眉目間浮現好奇:“他們什麼時候能出來呀?”
荀娘閉眸,輕聲道:“這個陣法難進,但很好出。他們尋到儲存記憶的琉璃球,不出片刻就能出來。”
無儘期說:“哦。”
他變回黑貓繼續舔爪子,但是四隻爪子都舔了個遍,也不見裡麵的人出來。
無儘期從未離開奚將闌這麼久,像是失去依附的纖細藤蔓,不安地嘚啵道:“怎麼還沒出來?他不會出事了吧?奚將闌?將闌!”
它跑過去蹬著後足伸爪子去拍那木雕畫。
荀娘終於調息得差不多,輕輕睜開濃密羽睫,蹙眉看向桃花畫。
這都過去快半個時辰,按理說早該出來了。
難道那三個人都湊不齊兩滴指尖血嗎?
荀娘愣了好一會,突然唇角一抽:“你主人……”
黑貓炸毛:“他才不是我主人!”
荀娘從善如流:“奚絕和盛宗主……當真是道侶?”
黑貓嫌棄地舔爪子:“你聽他瞎說。”
如果奚絕真的和獬豸宗宗主是道侶,這些年何苦淪落這般田地?
荀娘蹙眉,本想埋怨奚將闌哄騙她。
但轉念一想,不是道侶才好,否則這陣法怕是死也打不開了。
黑貓拍畫,等不及似的:“不能直接讓他們出來嗎?”
荀娘搖頭:“這個幻境是我用來藏奚明淮記憶的,開始布時就沒打算讓人進去。就算是我也很難同一天強行打開第二次。”
黑貓蹙眉。
“再等等吧。”荀娘道,“應該是有事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