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焦留有一線神智,聞言催動靈力將醉意強行壓下去。
他眸子清明,看了一眼哼哼唧唧往樂正鴆懷裡鑽的奚將闌,抓住伏瞞往外走。
酆聿見狀趕忙推著橫玉度追上去。
四人一走,九思苑空了大半。
讓塵若有所思看著盛焦離去的背影,突然朝奚將闌招手:“將闌,來。”
“什麼啊?”奚將闌嘟嘟囔囔地爬過去,蔫蔫趴在桌子上,含糊道,“怎麼啦?”
讓塵將他散亂的發理了下,淡淡道:“還喝?老底都要被人掀了。”
奚將闌眼神渙散:“什麼老底,你說哪一個?”
讓塵:“……”
讓塵失笑不已:“醉鬼,繼續喝吧。”
奚將闌“哦”了一聲,又乖乖爬回去,拽著樂正鴆和柳長行喝喝喝。
讓塵慢條斯理起身,緩步走出九思苑,視線淡淡落在涼亭中的四人。
伏瞞已然開始為橫玉度和酆聿解術法,盛焦坐在那垂著眸看著石桌上的琉璃球,不知在想什麼。
忽然,盛焦霍然起身,掌心靈力猛地一震,將一旁泮池的水激得轟然炸開數十丈的水柱。
伏瞞的手一抖,茫然道:“怎麼了?”
盛焦冷冷偏頭,看向不遠處的讓塵。
讓塵慢悠悠地將靈力收回來,既沒有半句解釋也不覺得尷尬離開,就倚在門框上笑著看著他們。
盛焦示意伏瞞繼續解術法,沉著臉走出亭台:“什麼意思?”
讓塵卻道:“你知道我爹為何會閉生死關嗎?”
盛焦蹙眉。
讓塵說話最喜歡東拉西扯偏離重點,但偏偏他驢唇不對馬嘴的打岔話最後都和彆人想知道的有關。
盛焦寧願聽奚將闌滿嘴鬼話連篇,艱難從那一堆廢話謊話中挑選隻言片語的真話,也不想和讓塵如此費神的東扯葫蘆西扯瓢。
盛焦冷聲道:“難道不是你堪破天機,知曉他此番能突破大乘期?”
讓塵淡淡地說:“我並未在他身上看到任何突破大乘期的機緣,且直言告知他或許閉關數百年也不能突破。”
盛焦一怔。
“無灼,將闌一向睚眥必報。”讓塵淡淡道,“若是奚明淮的記憶如此好找,為何他會拖延六年才會如此輾轉三境才尋到?”
盛焦不知想到什麼,瞳孔微微一縮。
“將闌身上的死狀依然還在,若是你的天衍珠真的要降下雷譴……”
讓塵冷冷淡淡說著,突然抬眸直勾勾盯著盛焦,古井無波的眼眸閃現一抹詭異的金紋。
那是「窺天機」的天衍靈力。
盛焦冷然和他對視。
突然,亭台中傳來一聲驚呼,隨後琉璃雀的嘶聲尖嘯,刺耳啼叫險些將近在咫尺的伏瞞給震得腦袋發蒙。
剛剛解開法術的橫玉度眼眸渙散,呼吸急促,搭在扶手上的兩隻手死死用力,骨節一陣青白,琉璃雀像是遭受威脅般圍著他胡亂飛舞。
石桌上的燭火被琉璃雀帶起的風吹得明明滅滅,倏地熄滅。
整個亭台瞬間陷入黑暗中。
酆聿臉色煞白如紙:“奚絕和掌院……”
盛焦快走幾步衝上前:“什麼?”
無人在意的伏瞞默默將燈重新點上。
橫玉度和酆聿中了法術之事,盛焦本並未覺得同屠戮奚家有太過緊密的聯係,但見酆聿和橫玉度的臉色,盛焦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酆聿心跳如鼓,整個都在細細密密地發抖,他眼眸失神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盛焦,張唇似乎想說什麼,但立刻又閉上了。
“沒、沒有。”酆聿搖頭,“什麼都沒有。”
盛焦冷冷看他。
酆聿渾身冒出冷汗來,隻覺得宛如在一場荒唐大夢中。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一向溫和的掌院竟會對他們出手,而和他們朝夕相處多年的奚絕冷眼旁觀,好似注視著兩個陌生人。
“那不是奚絕……”酆聿呢喃道,“是掌院……溫孤白屠戮奚家,是溫孤白。”
他寧願相信一切都是溫孤白所為,也不願相信是奚絕。
盛焦冷聲道:“什麼時候?”
酆聿頭疼地撫摸眉心:“我們入天衍學宮第三年的時候。”
第三年?
也是小奚絕開始被驚雷走魂的那年。
盛焦心徹底沉了下去。
一直沉默不語的橫玉度終於將琉璃雀安撫下來,他抹去臉上的汗水,冷聲道:“那不是奚絕。”
盛焦看他。
“他被奪舍了。”橫玉度說不上“奚絕”那個眼神是什麼,隻覺得詭異又瘮人,根本不可能是一向錦衣玉食的奚絕能有的。
隻是橫玉度剛說完,突然又蹙起眉來。
但奪舍那人當真是喪心病狂屠戮奚家的人,為何會獨獨放過他們兩個?
還留下靈級術法這種極其被人看出的破綻?
幾人長久未歸,奚將闌醉醺醺地扶著門框走出來,差點直接摔地上,含糊道:“怎麼啦,盛焦?盛焦呢?”
讓塵一把扶住他。
盛焦麵無表情收回視線,將視線看向桌案上的琉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