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絕小臉蒼白,悶悶不樂:“才不是我生辰。”
柳長行拍他:“那這陣法底是什麼,怎麼解啊?”
“不記得了。”
奚絕垂著頭看著桃花發呆,似乎並不想說話,整個人透露出股從內外的疲倦。
溫掌院教了他們太多陣法,為了培養他們破陣能力,特意在諸行齋暗處放了不少陣法,兩人誤誤撞進來。
柳長行課並不認真聽課,向聰明的奚絕又好像丟了魂,直枯坐在那默不作聲。
柳長行坐在他對麵掐了掐他瘦了圈的小臉,蹙眉道:“你從次曆練回來就直不太對勁,被獬豸宗殺人嚇了?”
奚絕:“嗯。”
“盛家還總想盛焦去獬豸宗當執正呢,往後他肯定也要誅殺罪犯。”柳長行開導他,“獬豸宗自來公道,那些執正殺的也是有罪之人,不必為他們鬱結。”
奚絕眼神空洞,迷茫道:“獬豸宗……公道?”
柳長行這種稀裡馬虎的性子也察覺奚絕的不對勁,眉頭緊皺拍了拍他的臉:“絕兒,阿絕?你底怎麼了?”
奚絕依然魂不守舍。
柳長行總覺得奚絕這個狀態怕是會出事,忙在陣法裡團團轉。
他歪著腦袋想了半天,這兩年學的陣法忘得七七八八,隻隱約覺得有個陣法好像需要指尖血才能破開。
柳長行咬牙,決定碰碰運氣再說。
他咬破指尖將指尖血滴在生門,又擺弄著好似傀儡娃娃的奚絕逼出滴指尖血落在陣眼。
就見兩道紅光微閃,周遭密密麻麻的桃樹竟然化為緋色煙霧幽幽散去。
竟然碰對了?!
柳長行運氣向來不錯,頓時喜出望外拉起奚絕。
乞巧節,也是奚絕十六歲生辰,陣法外正在下雨,雷鳴陣陣。
奚絕剛出來就被雷聲震了下,側耳傾聽震耳欲聾的驚雷之聲,小臉被雷光倒映著片煞白。
柳長行正要拉著他往九思苑跑,卻感覺掌心中那隻纖瘦手腕正在不住發抖,且越來越劇烈,顫抖得幾乎脫離他的桎梏,狼狽往下跌。
奚絕並未掐避雨訣,狼狽跌坐在地麵積雨中渾身濕透,神色怔然盯著虛空。
柳長行看他這個神色,呼吸都要屏住了,他小心翼翼單膝跪在地,手輕輕扶住奚絕的肩膀。
“絕兒?”
奚絕下頜緊繃,墨發垂曳而下滴滴答答落著水珠。
在柳長行剛扶住他時,奚絕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刀,突然渾身痙攣地俯下身,好似無數承受不住的痛苦從他體內迸濺而出。
柳長行愣,聽水珠往下滴的聲音,好會才後知後覺。
奚絕在哭。
他哭得隱忍又悲痛,像是被逼絕境渾身重傷的野獸,滿臉水痕淚痕交織,雷光閃爍下好像將他溫柔無害的臉逐漸扭曲成可怕猙獰的模樣。
柳長行急得手足無措,正要強行將他抱起,卻聽奚絕沙啞的聲音低低響起。
“要殺了他們。”
柳長行愣:“什麼?”
奚絕捂著耳朵,像是陷入場無法清醒的噩夢中,眼瞳怨恨得幾乎要滴血,隻是近乎瘋癲地重複呢喃。
“……要把他們全殺了。”
柳長行被他這句話說得起了身雞皮疙瘩:“絕兒,你底在胡說什麼?”
奚絕沒有回答,急促喘了幾口氣,猛地嘔出口血,單薄身軀好似被暴雨歪的秧苗,狼狽地栽了下去。
柳長行驚愕地把扶住他:“奚絕!”
那是奚絕第次被雷聲驚得走魂。
柳長行的夢境戛然而止。
「行因果」好似察覺絲端倪,敏銳地幻化成綹豔紅的虛幻靈線。
盛焦不知想什麼,臉色越發難看。
他好像趕鴨子架被人強迫地請坐席,榕樹好似戲台,幕後之人請來無數的人用個個夢境,為他——或者說是為天衍珠獻場精妙絕倫的戲。
秘境中所有人,皆被人利用。
緊接著,另顆靈果再次破碎。
是盛焦的夢境。
同樣是奚絕十五歲那年,冬日落雪,未新年,白雪皚皚間桂花依然盛開。
盛焦撐著傘行走鵝毛雪中,漠然麵容難得浮現些許愣怔,越往前走腳步就越遲疑。
前方便是奚家。
天衍學宮放年節假之前,奚絕曾高高興興約他冬至去吃消寒餃子。
——北境習俗才要在冬至吃餃子,中州和南境部分都吃湯圓,也不知奚絕個中州人底哪來的奇怪習慣。
但今年冬至,向愛玩的奚絕卻根本沒來找盛焦。
盛焦輾轉反側夜未眠,冬至翌日早天才剛剛亮,就冒雪來奚家。
奚絕住在奚家單獨的院子,前些年曾給過盛焦進入小院的玉令。
盛焦如入無人之地進入奚家,垂在身側的手卻緊緊捏著袖口。
他總覺得隻是冬至未見就來找奚絕,那性格惡劣的小騙子八成會肆編排番,也許還會自吹自擂吹噓自己,撩騷地說盛焦離不開他這等虎狼之詞。
盛焦兩指都捏得陣發白,但腳步再慢也還是很快就奚絕的小院。
年少的天道人沉默會,準備好迎接奚絕的譏諷和嘲笑。
隻是剛門口,餘光看向院中,微微愣。
偌院落中已落了小腿的厚厚積雪,身量纖弱的奚絕身著單衣跪在積雪中,腰背筆直,墨發散落在地,發梢甚至都已被積雪掩埋。
盛焦無神的眸瞳劇烈收縮。
踩在積雪的“吱呀”聲幽幽響起,放空發呆奚絕眼眸微微動,羽睫的寒霜撲簌而落。
有人走他麵前,黑壓壓的影子籠罩住他。
奚絕像是被凍傻了,愣了好會迷迷瞪瞪地仰頭看去。
隻是短短十幾日未見,奚絕竟然瘦得幾乎脫相,認出盛焦後,那張小臉本能的在瞬間浮現獨屬於小少爺的驕縱張狂,僵硬地笑起來。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像是被迫戴虛假的麵具。
“盛焦?你怎麼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三個大肥章就能寫完這個副本,大家先擺爛吧,我正在八爪魚附體瘋狂打字。
晚安,今天沒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