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將闌一愣,詫異地眨了眨眼,沒想到盛焦會突然和他一起空想。
“好啊。”晏將闌將一枚靈芥鑰匙屈指一彈,又乾脆利落地接住握在掌心,笑吟吟道,“種,種滿。”
他所期待的,終於不再是一個人的妄想。
***
玉頹山不會善罷甘休,中州世家奚家、曲家已徹底消亡,隻剩下讓、酆、橫,應家和其他小世家雖然也有天衍,但往往悶聲發大財,甚至這麼多年都沒人知曉應家主家到底在何處。
玉頹山許是不會殃及讓家,而盛家當年未摻和「堪天衍」之事,加上獬豸宗宗主就是盛家人,下個目標八成也不會是盛家。
思來想去,怕是隻有橫家。
盛焦前去天衍學宮尋橫玉度。
剛見到橫掌院,就瞧見常年飛在他身邊的琉璃雀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乍一看竟然有些不適應。
“怎麼?”盛焦蹙眉上前,“琉璃雀?”
橫玉度正在看離相齋交上來的靈器,見到盛焦過來微微一點頭,揉了揉眉心道:“彆提了。”
盛焦:“什麼?”
橫玉度抬起手,用「換明月」凝出幾隻琉璃雀。
最開始鳥雀親昵地圍繞橫玉度身邊飛來飛去,但飛了還沒幾圈,卻像是受到什麼震懾似的,紛紛發出尖嘯聲,刺耳得要命。
盛焦剛一皺眉,那幾隻琉璃雀便砰然在半空炸開。
好在橫玉度提前用靈力凝出護身禁製,否則肯定得被這琉璃雀炸傷。
“就這樣。”橫玉度將「換明月」的靈力收回,無聲歎息,“看來真如讓塵所說,天衍出了大問題。”
盛焦眸瞳一動:“讓塵來找過你?”
“嗯。”橫玉度招呼盛焦坐下,給他沏了一杯茶,隨口道,“曲家之事鬨得這樣大,你怎麼有時間來天衍學宮?”
盛焦將玉頹山之事同橫玉度簡短說了。
橫玉度捧著杯子的手一頓。
“「堪天衍」?對橫家出手?”
***
深秋九月初,中州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玉頹山站在高塔之上,一襲白衣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抬手將散亂的墨發拂到而後,言笑晏晏注視著下方萬家燈火通明。
讓塵站在一旁,淡淡道:“你確定?如果被盛焦抓住,可不是小事。”
風雪呼嘯,玉頹山眯著眼睛笑個不停:“這樣才好玩嘛。”
讓塵見他像是個孩子似的滿臉躍躍欲試,蹙眉提醒:“不能再鬨這麼大了。”
玉頹山“嘿喲”一聲坐在邊緣,晃蕩著雙腿交替踢著,笑嘻嘻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殺個人就叫鬨大啦?”
“那些散修是亡命之徒……”讓塵冷聲道,“你將他們聚集到中州已引起獬豸宗的注意,竟還敢引他們前去曲家殺人。”
玉頹山無辜至極:“「棄仙骨」本來就是偽天衍啊,這惡岐道所有人都知曉,但他們還是拚著中毒風險用了,為什麼?是因為他們閒著沒事乾嗎?”
讓塵蹙眉。
玉頹山偏著頭笑吟吟地道,“讓大師不食人間煙火,怕是不知道散修是什麼吧?”
“我不是大師。”讓塵麵無表情道,“我也知道散修是何人。”
玉頹山卻自顧自地道:“……是被你們世家逼得活不下去、修為數百年止步不前、甚至被逼出心魔的人。”
讓塵一愣。
“惡岐道中的散修幾乎都是生出心魔的人。”讓塵本以為玉頹山是站在散修的位置上替他們說話,誰知卻聽他臉上浮現個邪氣的笑容,“這種亡命之徒,最好利用,放個餌他們就會去咬鉤。”
「棄仙骨」是劇毒之物,而天衍則是解毒的解藥。
從玉頹山到惡岐道拿出「棄仙骨」之日起,便已算好了利用那群沒有是非黑白的亡命之徒打頭陣,世家的天衍地脈便是充滿誘惑的餌料。
“我什麼都沒做。”玉頹山伸出那隻殺過無數人的漂亮手指指向下方的燈火通明,笑著道,“中州世家的天衍、相紋皆是我的「堪天衍」所給,我自然有資格操控。”
他隻是在世家遭難時突然心情不好想操控天衍,世家人被壓製了修為是他們無用、廢物,和他玉頹山又有什麼關係。
讓塵險些被這套歪理說服,但也深知和玉頹山這種已經徹底瘋掉的人,根本無法對他講道理。
八年的折磨已徹底將他的心境性格扭曲,無人能夠改變。
見讓塵不說話,玉頹山哈哈大笑,突然手一撐,整個身形從數丈高塔尖之上躍下,轟然落在地麵上,激起濃烈灰塵。
讓塵站在那麵無表情看著玉頹山的背影,許久後才發出一聲。
“瘋子。”
片刻後,曲家燃起熊熊大火,雪花都被火光倒映出璀璨漂亮宛如焰火綻放的螢光。
距離曲家被屠誅不過三日,橫家主家再次被襲擊。
好在盛家和橫玉度趕去時,火才剛剛燒起,兩個靈級相紋的靈力強行將大火熄滅,十幾個服用「棄仙骨」的散修還未破開陣法便被獬豸宗的人及時製住。
橫玉度驚魂未定,讓道童推著輪椅進入橫家。
“哥?!”
橫玉度父母早逝,自幼由叔叔橫青簾和兄長撫養長大。
他知曉曲家遭受屠戮的慘狀,見到橫家的大火腦海中已經不可自製地做足最壞的打算,但匆匆進去時卻發現年輕的橫家主平安無事,正在用靈力針去撲滅天衍祠的烈火。
橫玉度一愣。
火已滅得差不多,好險沒有燒到天衍祠下的天衍地脈,橫家主將靈力收回,無意中一回頭瞧見端坐輪椅上的橫玉度,眉頭輕皺地走過來,溫聲道:“玉度,不是說學宮事務忙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橫玉度道,“我擔心橫家出事。”
橫家主笑了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遭了火,那些散修已被獬豸宗執正抓住,族中也無人受傷,不必擔憂。”
橫玉度提心吊膽一路,聞言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
獬豸宗忙活一整夜,盛焦站在大雪中眉頭輕皺,總覺得哪裡不對。
橫家天衍地脈沒有出任何問題,更無人傷亡,在旁人看來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玉頹山同橫家並無交集,且當年參與作踐「堪天衍」的也有橫家人,他喜怒無常心狠手辣,怎麼可能會雷聲大雨點小,隻是放了一把火,連個麵都沒露?
不過仔細想來,玉頹山和晏將闌一樣,從來不按常理出牌,尋常人猜測他或許會對橫家下手,他或許會直接反其道而行之。
盛焦不知想到什麼,瞳仁突然一縮。
恰在這時,獬豸宗的人匆匆來報。
“宗主!玉頹山……”
那位執正麵無人色,艱難喘息著道。
“……去了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