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家枯涸數年的天衍地脈再次被靈力充盈。
玉頹山盤膝坐在那被禁錮了八年的位置,看著麵前熟悉的天衍靈河在流淌,感受著天衍急速地從中州往邊境蔓延。
半個時辰後,從南境到北境邊境的地底像是一條徹底打通的河流,天衍地脈暢通無阻。
玉頹山抬手在麵前流動的靈河中微微一撫。
整個十三州的天衍儘在他掌控之中,他隻是心神一動,遠在北境惡岐道的本體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靈河中。
奚絕那具軀體因天衍的反哺一直如尋常人一樣不斷長大,就算被折磨這麼久也比晏聆那小矮個要高得多。
玉頹山看著那具閉眸沉睡的熟悉又陌生的本體,想要抬手去觸碰但指尖才剛探過去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絕開來。
“不害怕。”玉頹山盯著那具傷痕累累的身體,小聲地對自己說,“很快就能出來了。”
北境惡岐道無數服用「棄仙骨」的散修在十三州所有天衍交流彙合後,宛如被傀儡線操控,深埋在體內堪稱劇毒之物的「棄仙骨」讓他們瞬間僵在原地。
無數散修的靈力蔓延化為星星點點的光芒直衝雲霄。
一瞬間,南境、北境、中州由「棄仙骨」而凝成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蔓延三境的陣法,終於在一整條天衍地脈的催動下,緩緩運作。
巨大陣法,名喚「棄仙骨」。
這才是真正的拋棄天道恩賜的仙骨。
在陣法形成的一刹那,奚家上空憑空落下驚天巨雷,轟然劈下,宛如天道震怒,厲聲咆哮震懾。
讓塵麵無表情持劍站在奚家塌陷一半的地脈廢墟上注視著玉頹山。
“玉頹山。”他聲音低沉,“死劫到了。”
哪怕玉頹山將曲家全族屠誅,天道的懲戒也不過是讓盛焦的天衍珠露出一個「誅」字用此來提醒他,莫要膽大包天違背天道。
此時天道似乎終於明白玉頹山打算徹底毀去天衍,隻是瞬間玉頹山的命格和未來便變了。
縈繞周身的金色靈力是天衍的眷顧,此時卻被一股不詳的猩紅所取代。
無數詭異的紅線瘋了似的在玉頹山身體中來回穿梭,一息之間讓塵竟然在他身上看到數十種死狀。
即使讓塵早已被「窺天機」磨煉得心如磐石,卻還是被這副場景給驚住了。
玉頹山知曉讓塵所說的“死劫”是什麼,他心中沒有半分恐懼,甚至還像是惡作劇得逞似的縱聲大笑出聲。
他張開手麵對著潺潺而流的天衍,笑得滿臉是淚:“你終於知道了?”
就算天道有「窺天機」那又如何,不是仍舊不知道被他們視為螻蟻的人類終有一日也會反抗嗎?
玉頹山模糊的視線落在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上,聲音又驟然降下來,呢喃著小聲道:“可是已經晚了。”
若是有彆的辦法,他也不會不自量力違背天道。
他早已沒有了歸路,隻有不斷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他早已為自己準備好的不歸歧路。
奚家上空,雷鳴聲陣陣嗡鳴。
盛焦沒有帶獬豸宗任何一人,而是孤身一人手持冬融劍麵如沉水前來奚家,身上森冷漠然的氣勢讓整個方圓數裡的人都莫名覺得不寒而栗。
頃刻間盛焦飛身入奚家,空洞無神的眼眸冷冷一掃。
沒人看到他是如何出劍的,那漆黑身影挺拔如鬆,眼睛隻捕捉到一道寒芒倏地閃過。
大乘期的劍意似乎連周遭一切聲音都劈去,周遭一瞬間的死寂過後,劍鋒嗡鳴聲瞬間響徹耳畔,破空聲嘶嘶而起,宛如要將世間萬物都震碎,徑直朝著奚家地脈入口處而去。
劍意能直接橫穿堅硬的地麵,落在玉頹山的脖頸命門處,瞬間要了他的命。
讓塵瞳孔一縮,鋪天蓋地的靈力席卷而上,硬生生接下盛焦冷然一劍。
靈級相紋「堪天道」和「窺天機」對上,本就是一片廢墟的奚家更是直接被當成一望無際的平底,灰塵四起,煙霧繚繞。
盛焦持著劍一步步走上前,眼眸無情沒有半分留情。
唇未動,依然是靈力傳音,好似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讓開。”
讓塵在決定和玉頹山合作破開天衍後,就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和盛焦站在對立麵。
他垂下劍,擋在前去奚家地脈的入口處,淡淡道:“盛宗主因何而來,我等可是犯了獬豸宗哪條鐵律?”
盛焦眼神無光,似乎根本就沒有認出讓塵,手指穩如磐石握著冬融劍,哪怕對麵是相識十餘年的同窗好友,依然麵不改色揮劍。
轟!
又是一聲巨響,讓塵的「窺天機」明明對抗大乘期的盛焦幾乎沒什麼勝算,但玉頹山似乎在操控整個十三州的天衍,就連「堪天道」也能隱隱壓製。
冬融劍同讓塵的靈劍遽然碰撞,火花四濺,好似要將兩人灼傷。
交手數招後,讓塵終於後知後覺盛焦的不對勁,麵如沉水揮劍後退數步,冷冷看著他。
那並非盛焦。
讓塵隻有在剛入天衍學宮時才見過盛焦這副無情無感、好似被硬生生剝去七情六欲的模樣,隻是那樣的情況似乎隻持續了幾日。
在和晏聆相處後沒過多久,盛焦身上的死氣沉沉像是被一顆小石子激起一圈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