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焦的視線落在那雨落玉盤似的珠子上,一直渙散無情的眼瞳倏地一縮。
握劍的手猛地顫抖,冬融劍幾乎脫手掉落。
下一瞬,晏將闌一掌襲來,強行將盛焦壓在地上。
獬豸紋黑袍淩亂堆在地上,昳麗臉龐上被那道劍意直直劃出一道猙獰血痕,好似血淚似的一滴滴滑下,落在盛焦側臉上。
“盛無灼!”
晏將闌厲喝一聲:“你若再不回來,我真的會殺你!”
盛焦怔然看他。
晏將闌眼眶微紅,不知是被血汙暈的還是被心尖酸澀給逼出來的,他呢喃道:“我真的會殺了你……”
盛焦一動不動,似乎已被他製住,晏將闌的劍卻根本下不去手。
盛焦眼瞳在渙散和劇縮之間來回變動,好似意識和那股強悍的力量在爭奪清明似的,渾身緊繃,隱隱有磅礴靈力在體內經脈瘋狂竄動。
晏將闌一手按著盛焦的肩膀,察覺到異樣一怔,立刻道:“盛無灼!”
盛焦眼眸猛地睜大,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反手將壓在身上的晏將闌揮了出去。
晏將闌踉蹌著落地,握緊春雨劍還以為這次依然沒有成功,正要再上前一轉身就見盛焦渾身緊繃著發抖,冬融劍早已脫手落在地上。
靈力和天衍交織交纏,在盛焦體內經脈中胡亂逃竄,他的識海中好似波濤洶湧,震得盛焦全然不知道身處何地,自己又在做什麼。
“盛焦!”
耳畔似乎有人在遙遠的地方一直在叫他,盛焦努力去聽,隱約聽到隻言片語。
“盛焦啊。”
“……看,花開了。”
“盛焦,我害怕。”
“盛宗主如此深情待我,我心非冷石,日久生情,自然也傾慕盛焦。”
盛焦。
盛宗主……
突然。
“盛無灼!”
一道清越的聲音宛如擊破那將盛焦團團困住的結界,在一陣琉璃破碎聲中,晏將闌清晰的聲音灌入盛焦耳中。
盛焦眼瞳猛地聚焦,瞬間從一陣漆黑中找回清明。
他怔然坐在那,鼻間最先嗅到一股濃烈的血腥氣,視線後知後覺地恢複後,就瞧見晏將闌渾身是血跪在他麵前,滿臉驚懼地扶著他的肩膀,薄唇輕輕張合,喚他。
“盛焦……”
盛焦難得迷茫看著他,好像在那深淵中掙紮許久,拚命想要朝著那細微的光亮而去,卻那抹光始終可望而不可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深淵中多久,此時瞧見晏將闌的臉總覺得恍如隔世。
盛焦經脈正在飛快愈合,被天道強行占據的識海也從驚濤駭浪中恢複平靜。
他怔然看著晏將闌滿是血汙的臉,伸手輕輕在那臉頰那道猙獰的傷口一碰,低聲道:“你……怎麼了?”
晏將闌漂亮的眼眸倏地睜大,這才意識到盛焦竟然真的恢複清明,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通紅眼眶終於滑落兩行淚水。
他又哭又笑地伸手在盛焦臉側一拍,笑罵道:“我收拾你呢!”
盛焦眸瞳閃現一絲疑惑。
四周一切好似都很陌生,情緒、氣息、甚至萬物的聲音,隻有晏將闌帶給他的感覺是熟悉的。
晏將闌腰腹處還在源源不斷流著血,被血汙糊住的臉上慘白如紙,「棄仙骨」讓他經脈靈力還在源源不斷飆升境界,根本無法治愈傷口。
盛焦視線往下一低,落在晏將闌的傷處,瞳孔一顫。
他下意識用靈力為晏將闌療傷,腦海中逐漸浮現他被天道操控後的場景。
盛焦的手劇烈一抖。
這傷上,有冬融劍的氣息。
是他……
晏將闌此時隻能感受到「棄仙骨」帶給他的磅礴靈力,被盛焦用手觸碰腰腹,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受了重傷。
瞧見盛焦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晏將闌沒心沒肺地一笑:“沒什麼大礙,我還傷著你,就當扯平啦。”
春雨劍意還殘留在盛焦體內,就算傷口愈合恐怕也得花費點時間去引出來。
盛焦身體輕顫。
晏將闌一愣,隱約聽到那之前聽到的發芽聲似乎悄無聲息變成樹木細微的生長、伴隨著風吹樹葉沙沙脆聲。
從遍地焦土,到枯木逢春。
生機勃勃。
晏將闌終於意識到盛焦哪裡不一樣了。
他的聲音裡……
好像逐漸有了七情六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