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似乎在天旋地轉,隱隱還有奇怪的熏香,人影在麵前晃來晃去,讓他難受得更加厲害。
沒多久,有人掐著他的下巴將帶著甜味的靈丹塞了進來,悄無聲息化為暖流灌入他的經脈中,後腦勺的疼痛終於緩緩消退。
晏聆昏昏沉沉許久,才終於在黑暗中蘇醒。
他迷茫睜開眼睛,看著頭頂陌生的床幔流蘇,鼻間還有一聞就知道絕非凡品的熏香,四周靈力濃鬱,隱約知道自己家似乎沒這麼花裡胡哨,但還是下意識地喊:“娘。”
有人在他耳畔懶洋洋地道:“叫爹。”
晏聆剛醒來,還有點懵,聞言乖乖改口:“爹。”
“哎。”有人悶笑著湊上前來,“爹來了。”
晏聆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猛地被一張放大數倍的臉懟到眼前,嚇得他本能一縮,呆了半天才清醒過來,詫異道:“你?!”
奚絕盤膝坐在床沿,笑嘻嘻地道:“你終於醒啦?都睡了一天一夜,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腦袋被撞傻了?”
晏聆這才後知後覺自己腦袋受傷了,伸手摸了摸後腦勺卻沒察覺到疼痛,他微微皺著眉,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上帶著無意識的不滿和委屈。
“這是哪裡啊?”
奚絕道:“我家。”
“你家?”晏聆茫然好一會,差點蹦起來,“你家?中州?!”
“是啊。”
晏聆小臉煞白:“我在中州……一天啦?”
那晏寒鵲和朝夫人不得著急瘋了?
晏聆忙不迭地下床就要回家,但他傷勢雖然痊愈,腦袋還是暈暈乎乎的,剛下床差點直接摔地上。
奚絕眼疾手快用小腿將晏聆腰身一勾,省得他趴地上去。
“慢點。”
一旁伺候奚絕的小道童隱住心中詫異。
奚絕一向頑劣,對待有血脈關係的兄弟姐妹都沒什麼好臉色,遇到不如他心意的直接甩鞭子,這還是頭一回對個陌生孩子這麼關心。
奚絕對晏聆並沒有其他感情,隻是單純覺得這炸毛團子很有趣,和中州其他木頭人全然不一樣。
他笑眯眯地支著下頜看著晏聆努力爬起來:“這麼著急回去啊?我這兒多好啊,要什麼有什麼,多住幾天唄。”
晏聆滿臉病懨懨的,回頭瞪他:“才不要。”
奚絕“嘖”了一聲。
又被拒絕了。
但小少爺卻不生氣,畢竟是自己害他受傷,還將他帶到中州來,理應送他回去。
話雖如此,奚絕卻不會主動開口說,而是欠嗖嗖地道:“小矮子,你就打算這麼跑回北境啊?”
晏聆勉強走了兩步,聞言一愣。
晏寒鵲平時帶他來中州玩,都要坐大半日的行舫,更何況他這小短腿跑回去了。
晏聆剛醒來,腦子根本不會轉,當即眼圈一紅,訥訥道:“那……那怎麼辦?”
奚絕:“……”
奚絕心想不好,這小團子有點可愛。
欺負起來莫名有點負罪感。
“咳。”奚絕道,“既然如此,那本小仙君就大發慈悲,親自送你回去吧?”
晏聆迷茫道:“真的嗎?”
奚絕見他還質疑,都要被氣笑了:“真的,馬上就讓你見到你爹娘行了吧?”
晏聆垂頭喪氣地道:“才不是馬上。”
他有多大的本事,能縮地成寸,將數千裡的行程化為“馬上”?
奚絕一把薅起還沒到他肩膀的小團子,道:“走,我用相紋送你回去。”
一旁小道童嚇了一跳,忙道:“少爺!家主和夫人說了,您的相紋還未完全掌控,不能隨意用。”
“囉嗦。”奚絕冷冷瞥他一眼,“你哪來的膽子敢過問我的事?”
小道童臉色一白。
奚絕自小就是個紈絝子弟,很少給彆人好臉色,但罵完小道童後又轉向不明所以的晏聆,變臉似的笑嘻嘻地戳他的臉:“我送你回去,該對我說什麼?”
晏聆皺著眉頭瞪他:“等你送我回去了再說。”
奚絕哈哈大笑,熟練地將晏聆扛在肩上,在小道童的驚呼下再次催動相紋。
熟悉的天衍靈力包裹住兩人。
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轉,晏聆一陣慘叫過後,整個人暈頭轉向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山階上。
晏聆迷茫環顧四周,當即愣住了。
前一瞬周圍還都是奢靡的宅院,但此時卻是深山蟬鳴,數千層山階連綿直上。
竟一瞬間來到了晏溫山?!
晏聆詫異看向奚絕。
奚絕乍一發動相紋,小臉煞白,但在晏聆勉強強撐著麵子,故作鎮定地一笑:“如何,我厲害吧?”
話音剛落,他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嘔。”
吐了。
晏聆:“……”
奚絕吐得臉色慘白如紙,但勉強穩住,隨手一擦,還在那故作深沉地笑。
“……叫聲哥哥來聽聽看?”
晏聆呆呆道:“那是……什麼啊?”
“天衍相紋。”奚絕故作謙虛地道,“才是區區靈級,不值得一提。”
晏聆還沒分清楚天衍相紋的等級,還以為“靈級”就是最低的,乾巴巴“哦”了一聲:“原來是不值一提的相紋啊。”
奚絕:“……”
奚絕差點被他這句話噎死。
“小矮子。”奚絕伸手抽了晏聆腦袋一下,瞪他道,“你識不識貨的啊?這是靈級相紋,十三州寥寥無幾,名喚……”
晏聆茫然抱著腦袋看他。
奚絕站在山階上,一襲暖黃衣袍一點點融入從樹葉縫隙中灑落下來的陽光中,夏日的風好似都隨著他而跳動,活潑張揚又生機勃勃。
“……名喚「何處行」。”
來時空,去時匆,何以人間處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