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一個長長的回廊,穿過蓬萊小島,陳清雪跟著濮陽真往裡走,一邊走濮陽真一邊給她解說這些建築的建設時間,意義,路過一座古樸的殿堂前,濮陽真腳步就頓了頓,問她,“這裡,要不要跟我進去看看。”
“好啊。”陳清雪應道,占地幾畝的一個園子,沒有任何一個人,就隻有她和濮陽真。
推開門陳清雪被灰塵嗆得咳了幾聲,濮陽真探手揮了揮,“時間長了沒人打掃就這樣。”
陽光透進來,灰塵在陽光裡飛舞,陳清雪看清楚裡麵的東西都呆了一呆,如果她猜得沒錯,這應該是一座祠堂,裡麵密密麻麻都是排位,放眼望去大概有數千個,有的有畫像,有的沒有。
並且呈現出一種奇怪的排列方式,像是列陣一樣。
當前一排是兩個,左邊一個上寫著顯考公濮陽諱誌忠位,右邊一個寫著顯考公濮陽諱蘊位,兩張牌位上麵都掛有畫像,陳清雪目光從右邊這一塊牌位下角暗沉的刻時上劃過,心裡咯噔了一下,心臟跳得劈裡啪啦地,眼下又不能多看深想,隻好壓著疑惑先記在心裡了。
浦陽真卻似乎沒看到她的異常,拿袖子擦過兩個牌位,擦完就靠在木雕的門邊出了一會兒神,好半天才打破沉悶到讓人窒息的氣氛,“你知道麼,我爺爺一點也不慈祥,總拿棍子逼著我學這些沒什麼用的東西,我爸在旁邊看著,反正也不管,總之吧,琴棋書畫我樣樣精通,可是老頭子就沒想清楚問題的關鍵,蓋再多這樣的房子,學再多這些文化,他也不是九州人,但是爺爺和爸爸一點都不介意,他們做夢都想,在地底下都想著要回去。”
陳清雪躊躇,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把兩副畫像牢牢記在了心裡,但是這樣的情形又不能什麼都不說,濮陽真這段話裡的意思她不敢胡亂揣測,尤其是在數千排位前,這麼多數量的牌位明顯就不正常。
陳清雪笑了笑,回道,“這還不簡單麼,前段時間我看新聞上說,M國因為一些科學家要歸國,強行扣押,顯而易見的,隻要努力讀書,成為一個領域的領頭羊,做出成就,那麼你想加入哪個國家大家都張開雙手歡迎你,雙重國籍都行。”
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對濮陽真有一定了解,以濮陽真的智商,做什麼都會非常有成就,而且就憑他的特殊能力,隻要獻出忠誠,一定會受到熱烈歡迎,怎麼到他們這裡就這麼複雜呢。
陳清雪說完,就見濮陽真再次笑起來,仿佛她說了句笑話,她本身就是個笑話似的,但是她現在就是個什麼都不懂涉世未深的十九歲少女,不懂也很正常。
“你不懂。”濮陽真搖頭,倒也不再說什麼,領著她出了這地界,又在園子裡轉了好半天,撣乾來叫了才回去。
傍晚的時候瓦礫來說他明天要去采買藥材,陳清雪就想和他一起去,跑去和濮陽真說,“我明天不跟你去Yg塔了,我哥哥要去采買藥材,我想和他一起去。”
濮陽真一頓,擱下手裡的書卷,回頭看著她問,“還回來麼?”
陳清雪心跳漏了一拍,脫口道,“回啊!”
濮陽真一笑,就沒再說什麼,擺擺手示意她去。
同意了!
陳清雪壓著砰砰地心跳平平穩穩地走出了宅子,然後平平穩穩地和瓦礫回了家,睡了一覺起來,一大早和瓦礫去碼頭,上了船,忍耐了一天一夜,等船隻靠近平京碼頭,立馬釋放了精神力,拽著瓦礫直接竄到了落水機場,使用特殊通道包了一架專機立刻啟程了。
一整個過程沒停歇過一分鐘,飛機起飛了陳清雪整個人才喘了口氣,臉色發白地朝彎在一邊吐個不停的瓦礫說,“活著回來了。”
她真的是拚儘了全力,這才撿了一條命。
他們在澠河上上的船是商船,上麵有兩百多個人,因為後頭一直有人跟著,陳清雪就叫瓦礫換了一張空船,才到DLQ碼頭就被跟蹤了,重機槍武器外加三十個中級異能者,她要在護住瓦礫和其它船隻的基礎上活下來,幾乎是沒有希望的。
真要發生衝突,到時候隻有自爆同歸於儘這一條路,隻是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沒動手。
陳清雪和瓦礫說明了情況。
瓦礫知道陳清雪厲害,但沒想到這麼誇張,剛剛堪比車速的連續瞬移讓他丟了半條命,胃裡麵到現在都還在翻江倒海,奄奄一息,“來之前你男朋友有沒有交代過你,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用色[誘的。”
陳清雪是死裡逃生,拉著瓦礫狂奔了五百多公裡,精神力幾乎是耗空了,手指頭都在發抖,“你亂說什麼。”
瓦礫一口氣灌了兩瓶水,喘氣道,“幾個月前我就想說了,你說的這個人,似乎對九州的事物有著非一般的狂熱,那麼看上你不稀奇,撣地太亂,就算有九州的女子,也沒有你這樣的,否則他為什麼留你活命,在澠河上,他就應該開槍,四五條船堵著,那麼多異能者,你肯定跑不掉。”
“而且他居然信了你會回去的鬼話,我們改道後又過了兩個碼頭,才有人跟蹤的。”
陳清雪搖頭,“他這個人真的是非常奇怪。”
濮陽真一個人坐著,麵前是早上剩下的殘局,說真的她下棋不是一般的爛,是沒放在心上吧,畢竟畫畫雖然沒什麼天分,但是在模仿這一塊上,還是像模像樣的。
撣乾急匆匆走進來,“逃走了,主上,為什麼不讓我們動手,隻要動手,她就哪也走不了。”
濮陽真手裡把玩著一塊玉石,“雖然她坐的空船,但是河上還有其他商船,如果在那動手,她必定殊死抵抗,假如自爆,我們的人也會死傷慘重,得不償失……”
“可主上想她回來,那犧牲再多也值得,沒人說一個不字。”
濮陽真失笑,“算了,嚇唬嚇唬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又不是強盜,動不動殺人滅口。”
還是舍不得吧,反正人走了,在這坐了一下午,還要了手機。
上了飛機陳清雪也沒能放鬆緊繃著的神經。
身上連吸收能量用的玉佩都沒有,陳清雪昏昏沉沉的,但是怕出現突發情況,連覺也不敢睡,下飛機時在機場外的商店裡用特權強行摟了一大堆玉石,吸收了兩塊狀態才好些,出了通道就看見了遠處奔來的人,呆了一呆喚了聲明月,就飛撲上去了。
宋明月摟住來人,想吼她想罵她想衝她發脾氣,但全都憋在了心裡,摟緊了人恨不得把她活活吞了!
再後頭跟著的是趙毅和唐仕群,兩人看見她和瓦礫,都鬆了口氣,咳咳了一聲在旁邊耐心地等著了,自從知道陳清雪潛伏去了濮陽真旁邊,宋明月整個人就炸了,一開始宋軍國勸一勸還能勸得動,越到後頭越是暴躁,要不是他們攔著搜光了他身上的東西,他現在就要把那塊地方給炸了,有天不知道在實驗室裡研究什麼,整棟樓都給點著了。
要不是因為他的行蹤會暴露陳清雪,他估計早跑中南去了。
陳清雪拍拍宋明月的肩膀,示意他先放開,安撫道,“明月,我沒事,先放開。”
陳清雪又指一指身後有力無氣的瓦礫,給趙毅和唐仕群介紹,“這是瓦礫,瓦礫,這是國[安局唐局,特處隊隊長趙隊。”
這裡是雲城,和撣地是天壤之彆。
瓦礫看著外麵高樓大廈,車水馬龍,久久都沒有說話。
唐仕群趙毅和瓦礫說話,“我們先走吧,這小子快瘋了,估計還有一會兒。”
瓦礫看著粘在一起引起諸多人注意卻渾不在意的兩人,點點頭,這些地方對他來說非常陌生,隻能聽人安排。
趙毅把陳清雪走之前交給他的保管帶交給旁邊的警衛員,和唐仕群一起,先帶著人走了。
宋明月現在非常能理解那些要和警察要和軍人離婚的家屬,他真的非常理解,自從和陳清雪失去聯係,他過了地獄一般的六個月零五天,她再不回來,再不聯係他,他肯定會瘋了,肯定的。
宋明月渾身都是汗,整個人都壓在陳清雪身上,陳清雪沒有力氣用異能帶他回家,就擁著他到一個僻靜一點的長椅上坐下來,“明月,我真的沒事,隻是因為怕暴露身份,所以完全切斷了聯係,說實話我在撣地過得挺好,尤其是失聯這幾個月,簡直過著神仙一樣的生活。”除了最後在閻王爺麵前轉過一圈外,其它都挺好,想查到的東西都查到了。
她現在最後的任務就是找唐局和趙隊開會,把知道的東西全部都記錄下來,把那些關鍵人物的容貌畫下來,總共兩百多個人,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但是宋明月的狀態非常不好。
陳清雪輕輕拍著他的背,請警衛員幫忙把保管帶拿過來,摸出手機來開機,打算打電話給唐局約定開會時間。
手機開機後跳出來好多消息,陳清雪打完電話就點了一下,最上麵一條是加好友申請。
對方的名字是近鄉情怯,頭像是一片青山綠水,沒有備注。
她的電話知道的就那些,基本都是學校裡的同學們,陳清雪以為是趙隊告訴瓦礫的,點擊了通過。
對方沒有立即回複,等她看完所有的信息,手機才震動了一下,然後又一下。
“到家了麼?”
“清雪你看下t國新聞,我燒了所有收購來的煙[膏,也在三角洲尋找一塊合適的平原,然後讓煙[農們搬遷到平原地區去,也給他們找好了替代經濟作物,甚至還在各地開辦了不十餘個勞教所和技術學校,讓撣地的人該戒[毒的戒[毒,該勞改的勞改,你應該留在這看著的,至少看一看今天發生的事再走的。”
陳清雪渾身發僵,想立刻刪除聯係人,但還是忍住了,收了手機整個人窩進宋明月懷裡,蹭來蹭去想消除心底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心底所有的恐懼都來自於對方的深不可測,但回到熟悉的地方,回到家之後,她就安心了很多,看著濮陽真發來的消息也不是很怕了。
陳清雪從保管袋裡拿出藥水抹臉,擦乾淨後後知後覺問宋明月,“明月你怎麼認出我來的。”就像她不知道濮陽真怎麼認出她來的,她能確定他的異能沒有這方麵的功能,然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
宋明月緊了緊手臂,哪怕變了臉,他看一眼還是能認出這個人來,在看見她的時候就認出來是她了。
但是宋明月現在不想說話。
外頭開始下雨,雲城的天氣就是一下雨就冷。
陳清雪沒敢跟宋明月說她被濮陽真認出來了,隻是見他渾身一會兒涼,一會兒燙的,怕他生病,就輕聲說,“明月,我很餓很累,我們回家去好麼?”
宋明月看了看她的臉色,用外套遮住她的腦袋,把人抱起來,緊抿著唇往車邊走。
路上遇到奶茶店,宋明月就去給她買了一杯。
陳清雪握在手心裡吸溜了一口,甜甜暖暖的流到胃裡麵,感覺渾身都溫暖起來,宋明月卻不再說話了,也不看她,靠在車窗邊神思不屬。
陳清雪扯了扯他的衣袖,“明月,你在想什麼,是不是擔心我,我沒事,沒吃苦……”
段都安從後視鏡裡看了兩人一眼,替宋明月回答了,“估計在想著怎麼炸了那塊地,或者和你兩個人,一起搬到太空去住,地球是容不下他了。”
開會的時間定在晚上八點,還有兩個小時,夠她洗個澡的,還得理一理思路,要報告的東西太多了。
陳清雪把奶茶遞給宋明月,“明月,你要喝麼?”
宋明月搖頭,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出神。
洗澡的時候宋明月在外麵,要喊她好幾次,然後開會的時候宋明月也跟著她,陳清雪知道他還沒回過神,他喊一次她就應一次。
唐局和趙隊還沒到,陳清雪先到小會議聽等著,用畫筆開始畫濮陽真的畫像。
一個挺拔俊美,沉穩大氣的男子躍然紙上,宋明月知道這是濮陽真,也知道畫畫是因為不能用手機,也不可能對著浦陽真拍照,所以隻能用畫的,但他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畫得非常好,從技法上來說,非常逼真,排線比例陰影高光,眉眼的每一處都非常寫實,宋明月忍著想將這副畫拿過來撕碎的衝動,問道,“清雪,你什麼時候學的畫畫……”
陳清雪畫完接著按照記憶複刻濮陽真的爸爸和爺爺,“在撣地學的,濮陽真這個人多才多藝,畫畫也很拿手,閒著的時候偶爾會指點我吧。”
鉛筆沙沙沙地在紙上劃過,宋明月心裡翻騰起的情緒幾乎難以抑製,擱在桌子上的雙手無意識握緊了,他知道他嫉妒了,他非常嫉妒,他和清雪認識這麼多年,相處過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六個月這麼多,朝夕相對,他是一個手握大權的du[梟,中南島的事還不夠他忙的麼,指點她畫畫——
孩紙這扭曲的臉,噴火的雙眼,醋海翻波了!
段都安不忍直視地撫了撫臉,咳咳了一聲說道,“清雪,你要時刻記得對方是一個毒[梟,詭計多端,不要上當了。”而且你出任務失蹤了幾個月,你丈夫在家裡就瘋了幾個月,你回來就這樣誇讚其它男子,並且還是一個長相俊美表麵上看起來非常有魅力的男子,這是要把人逼瘋的節奏。
一張速寫需要二十幾分鐘,陳清雪開始畫她在濮陽真手底下見過的那些九州異能者時,手機震動了一下,陳清雪收到了一條訊息。
是一張照片,濮陽真的自拍照,隻是照片裡還有她,她跟在後頭一點走著,夕陽金黃的光從背後照射過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地上,樹影斑駁,看起來非常的溫馨。
【o(* ̄︶ ̄*)o,想著你回去肯定要大費周章畫我的畫像,知道你畫的不差,不過還是發張照片給你吧,也不要費儘心思畫爸爸和爺爺的畫像,濮陽家的來龍去脈,清雪你去問姚清明,這沒什麼好藏的,你要是問了,我肯定都告訴你了。】
陳清雪咬緊唇坐著,寒意從腳底板一直席卷到了頭頂,太恐怖了。
宋明月把手機拿過去,翻看了訊息,被那樣親昵親近的語氣,還有照片刺激得醋海翻波,心裡又很慌,畢竟是相處了這麼久,而且從某些方麵來說,濮陽真強大,英俊,就算是毒辣,那也是梟雄,這個人很具有各人魅力,就衝他知道是陳清雪,卻有放走陳清雪的膽氣和胸懷,而且她剛才也誇讚他了。
宋明月眼睛都紅了,心臟像是螞蟻咬著一樣的疼,聲音也乾乾澀澀的,“他色[誘你了?”
段都安心臟都被嚇停了,不會吧。
這是什麼話。
陳清雪也被嚇了一跳,頭疼問,“怎麼可能,明月你彆亂想,我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怎麼對付這個人。”
就算清雪沒意思,這男的肯定也是圖謀不軌,他們相處了那麼久,他都沒有這樣的福分。
妻子被覬覦讓宋明月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彆的什麼也不管,就在這鼓搞手機,順著網線摸出來發現對方是個全新的號,聯係人隻有陳清雪一個,胸膛起伏心裡堵成了堰塞湖,一腔怒火發不出去,從手機裡找了張最親密的照片發過去,手指劈裡啪啦打了一行字。
‘好好種你的大[煙不行,要做小三插足彆人的感情生活,我和明月非常幸福,我看不上你,老,醜,狠[毒,不要癡心妄想,好好抽你的大[煙吧!再見!
宋明月打完又覺得掉價,刪掉了,可到底是心意難平,把照片發過去了,儘量心平氣和地打了一行字,“您好,我是宋明月,謝謝你的垂愛,但是我和清雪已經結婚了,望周知。”
照片上女孩摟著男孩窩在男孩懷裡,兩人都係著圍裙,似乎是在廚房,笑得眉眼彎彎。
行吧。
濮陽真看得失笑,沒再回消息,隻是收藏了照片。
宋明月發完消息就把手機還給她,自己出去了。
陳清雪無奈,覺得好笑又好氣,但是現在又走不開,隻好拜托段都安,“麻煩段叔幫我看看明月,我開完會就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