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三奶奶不能生養,隻有一個女兒,懷了兒子卻掉了,沒多久就去世了。”
“雪姐兒,你要記著你娘親……你娘去世時,舅舅也才十幾歲,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娘待你是極好極好的。”
反正家中的說法,多是說娘親拚死懷孕,流產以後身子骨差的不行,漸漸虛弱至死。
更多的是責怪娘親不準爹爹納妾,結果她死了,爹爹沒有再娶,也沒有納妾,全怪在娘的頭上。
可她覺得,男人若是想納妾,難道是女人能攔得住的嗎?
爹爹一直沒有納妾,定然是他自己不情願,旁人也逼不了他。
爹娘感情那麼好。
將心比心,她站在娘的角度,就算自己生不出孩子,也不會情願丈夫納妾。況且娘現在還年輕,怎麼可能服氣呢?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晚上,阮扶雪夢見了娘死後的一些零散片段。
她夢見自己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
這裡以前似乎是娘的房間,現在是爹爹住在這裡,爹爹正躺在床上,渾身酒氣,手裡還拿著個酒壺。
阮扶雪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說:“爹爹,您蓋個被子再睡,不然會著涼的。”
爹爹也不理她。
阮扶雪害怕,伸手去探爹爹的鼻息,發現還有呼吸,她才略微安心下來。
又想去取下爹爹拿著的酒壺。
剛要摘下來時,爹爹醒過來了。
阮扶雪在夢中依然能體會到自己當時的驚慌害怕,她覺得像是驚動了什麼可怕的怪獸似的,直想要逃。
爹爹冷冰冰瞥她一眼,將酒壺擲在地上,瞬時摔得支離破碎,說:“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阮扶雪驚醒了。
她出了一身冷汗,但她自個兒挨病挨慣了,不覺得是什麼大事兒,自己抹了把汗就繼續躺下了。
接下去她也不知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
等第二日,丫鬟把她叫起床,娘也過來看她,才發現她發燒了。
一燒又是兩天。
阮扶雪在病中尤其不敢睡過去,隻怕自己魂魄飛走,又變成個傻乎乎一無所知的小孩子,救不了娘親。
過兩日好了。
阮扶雪夜裡又殫精竭慮地思考,於是又燒起來。
如此反複幾次。
一個月她有大半個月在生病。
她想,大抵是她現在的腦袋還小,又或是幼童的身子與成年的魂魄不相符合,才會反反複複生病。
可其實現在她發燒的原因是什麼完全不重要。
阮扶雪急都快急死了,她的身子骨怎麼就弱成這樣呢?她太恨自己了。
多想兩件事就發燒!
也不止是現在,還有她久治不愈的心絞痛,和她柔弱無力的臂膀,假使她稍微有力氣一些,說不定也不會那麼輕易地被祁竹強迫。
還因著這多病的身子,跟伯父母欠下好些延醫請藥的錢,才讓她心裡愧疚,覺得在伯父母麵前尤其抬不起頭。
一想,阮扶雪就難受得想哭。
許語冰正在床邊照顧女兒,看得累了,不小心睡著。一醒來,就看到那被燒得通紅的小臉蛋上滿是淚痕,也不知是偷偷哭了多久。
她嚇了一跳:“怎麼了?頭疼嗎?娘親拿帕子給你冰一冰。”
卻見女兒搖搖頭,淚漣漣地說:“不是,娘,我為什麼總生病呢?”
許語冰用浸了冰涼井水的帕子疊起來,放在她的額頭上,哄她說:“這又怪不得你,不怕,娘看著你呢,一定把病氣都趕跑,我們芫芫一定會好起來的。”
阮扶雪說:“娘,有什麼辦法讓我以後不常生病嗎?”
許語冰怔忡了下,卻想起先前她的母親過來看她,私下與她說她養孩子是不是太嬌貴了,當時她還不以為然,覺得自己養得可好了。
近來阮扶雪病得太頻繁,她心下著急,都想去求助神佛了,也想起老人家說的話,想,她等會兒就寫封信讓人送泉州去問問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