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茹心很介意會被誤會,拉了阮扶雪過來,在她耳邊小聲地解釋說:“你可彆誤會我,她就是看上去老實,其實可奸了,我抓到她偷偷學寫字呢。”
阮扶雪是個笨的,問:“那你還帶她來?”
馮茹心支支吾吾地說:“我家裡做工的丫鬟,要麼年紀太大……就她最合適了。”
阮扶雪並不覺得馮家小妹當丫鬟多合適,她太小了,又瘦弱,瘦的像一把柴。
上次她還問娘,既然馮家不想認,為什麼不乾脆把她送走。
娘沒多說,隻是不小心感慨了一句:“她生得太美了。”
阮扶雪登時間心底升起感同身受的悲戚之感。
馮小妹死了娘,爹還活著卻不如沒有,才這樣小的年紀,就已經被人當作將來待價而沽的寶物了。
今日是學琴的課。
阮扶雪上課上得好不專心,彈得走調,恍恍惚惚,覺得時辰忽唱忽短,等回過神來,課已經上完了。
夫子叮囑她回去以後多加練習。
阮扶雪乖巧地答應下來。
丫鬟收拾琴具。
她們幾個小姐站在一旁等,嘰嘰喳喳地聊了起來,說說彼此的裙子。
盧婉問阮扶雪:“雪姐兒,過幾天端午那日你出門看龍舟嗎?不如結伴一起去?”
馮茹心連這都要彆苗頭:“我也要去的,與我一起去吧。”
那程以丹不想被撇下,趕緊說:“我也想去,但我得先回去跟我爹娘商量商量。”
阮扶雪笑笑,說:“還沒定好。”
“現下隻說好要包粽子,到時候送去給你們嘗嘗先。”
阮扶雪送她們離開。
幾個稚幼可愛的小姑娘走在一起,自花廊下迤邐而過,一團如花似錦。阮扶雪不知不覺地被簇擁在其中,起初這樣她好不習慣,但是裝成從容自若,如今次數多了,她已不再害怕被圍在中間。
她們幾個有說有笑。
盧婉講了個笑話,阮扶雪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忽地感到一絲不對。
她轉向正前方,抬眸看去。
猝不及防地看見祁竹就在她幾步之遙的距離。
還是少年的身姿,但卻又有點不太像少年,比盧家大哥還要老成穩重。
阮扶雪停住腳步,嘴角的笑意也有點僵,但祁竹的神情讓她感覺頗為古怪,有那麼一刹那她總覺得祁竹看上去像要哭了。
隻是一刹那。
阮扶雪眨了下眼睛,再看,一切平常。
阮扶雪在看祁竹,祁竹也在看阮扶雪。
他的小芫芫比他記憶裡的還要嬌小可愛,但又讓他覺得有點疑惑,他可從沒見過阮扶雪被簇擁在一群貴女中的樣子。
方才他聽見笑聲就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他聽得出哪個是阮扶雪的笑聲,可他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阮扶雪笑了。
紫藤蘿謝去的藤蔓如簾幕一般,將幾個女童的身子遮蔽得若隱若現。
他遲疑地多接近了幾步,才瞧見她。
陽光穿過枝葉的間隙,像是織成一張薄霧般的繡金紗綃披在她身上,如此惹人憐愛。
她穿著那樣鮮豔的紅裙子,像是枝頭綻放正盛的花,而不是偷偷悄悄,萎靡不振。
隻是聽見她笑得那樣開心,祁竹就已經覺得莫名地滿足了,他們再相逢後,他就從沒讓阮扶雪那樣笑過。
真好。真好。
她看上去還是個溫柔乖巧的小姑娘,從未被傷害過,又驕傲又快活。
他想讓她以後也能一直這樣。
祁竹正在變聲期,嗓子格外沙啞,他輕聲道:“芫芫……”
嗓子太啞了,居然隻發出一點兒氣聲,誰都聽不到。
祁竹說出口以後才意識到在外人麵前稱阮扶雪的閨中小名有多不好,改口:“雪姐兒。”
阮扶雪深吸一口氣,落落大方地與他福了福身,熟悉又疏離地道:“好久不見了,祁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