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範閒背著手侃侃而談。
“一生平安,富甲天下,嬌妻美妾,倜儻風流,對不住,我這人比較俗。”
範建緊接著反問。
“憑什麼起家?”
問到這個,範閒可就不困了,老鄉啤酒賣的那麼嗨,他也蠢蠢欲動了,還好老鄉的創業方向跟自己掌握的技能不衝突。
老鄉雖然創業早,但他沒咱掌握的技能多啊,後發先至,過幾年誰掙得多還不一定呢,想想範閒還有些小激動。
“這個問題我早就想過了,我有一個獨門絕技,可以於高溫之下,由沙礫製作出光滑透明,勝似水晶的奇妙物件,我管它叫做玻璃,這種東西一旦麵世…”
看著突然出現在範建手中的水晶玻璃杯,範閒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腦袋問號的範閒還特意往前走了兩步仔細看了看,還他嗎真是玻璃的。
“這,哪來的?”範閒的聲音稍大,話裡滿是納悶和不解。
範建手掌托著玻璃杯,嗬嗬笑道。
“當年你娘做出來的,而且,工藝成熟,嗬嗬。”
“……”
範閒嘴角一抽,廢了一個點子,不過不要緊,哥們兒點子多的是。
“沒關係,我還有一招,我可以用油脂製作出清潔衣物和身體的物件兒,此物凝滑如脂,自帶芬芳,勝過皂莢和木炭灰百倍,我將它稱之為肥皂。”
範建笑了笑伸手往左側牆邊一指,範閒當即朝右邊看了回去,嘶~不會吧,走到牆邊看到木質桌架上不止有肥皂,還他娘的有肥皂盒,範閒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伸手拿了起來摸了摸。
範建當即補了一刀。
“當年你娘做出來的不光是肥皂,還有香皂。”
“……”
範閒啪的一聲將肥皂拍回肥皂盒子,臉上強顏歡笑,邊走回原位邊大聲說道。
“沒關係!其實我還有準備,當今食甜,除了蜂蜜之外,多半是飴糖或是麥芽所製,即便是蔗糖也頗為粗糙,我有一術,可以將蔗糖進一步提煉,做出細白如雪的糖粒,風味更是極佳。”
範建表情淡然的說道。
“白砂糖,後廚還有兩大罐呢。”
“……”
範閒表情滿是無奈,都快哭了,聲音裡帶了顫抖。
“這也是我娘做出來的?”
“對,當年你娘做出來的。”
範閒一想不對啊,有些急了。
“為什麼我在澹州就沒見過這些東西啊?”
範建耐心解釋。
“這些東西都是權貴在用,隻有各處大城才有流通。”
範閒沒好氣兒的自嘲。
“那是怪我住的地方太鄉下咯?”
範建才懶得跟他掰扯這些,臉上帶著一切儘在掌握的微笑。
“你還有什麼想法?嗯?”
範閒仰天長歎,欲哭無淚。
“沒了,既生兒何生娘啊。”
然後在心裡又補了一句,怪不得老鄉放著這些簡單的東西不做,反而跑去折騰什麼啤酒燒烤,合著是我娘已經把這幾條路給堵死了,完了完了,老鄉啊,這波是我小醜了,比拚財力是我狗叫聲大了些,你彆往心裡去。
範建笑哼一聲,驕傲給範閒科普。
“你娘行商,無數奇思妙想,當年的商號已經做成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是世上財富彙聚的中心。”
範閒此刻表情鄭重許多。
“我聽說了,我聽說她死之後,這個商號歸於國庫。”
範建糾正。
“不是國庫,而是由皇室掌控,名為內庫!”
範閒下意識往襠下看了看。
“這名字誰起的?如此不雅?”
範建表情一肅,當即嗬斥。
“慎言!”
說罷朝皇宮方向一拱手。
“此乃當今聖上定名。”
介紹完這才放下手臂問出心中疑惑。
“這二字,怎麼不雅了?”
範閒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內褲,索性不解釋了。
“你彆管我,你繼續說。”
範建也不糾結此事,繼續介紹。
“聖上勤政,國事繁雜,所以他沒有精力親自來管內庫,因此就把內庫交在長公主李雲睿的手下。”
範閒啊了一聲。
“長公主管內庫。”
……
皇宮。
長公主正在朝著太後寢宮前進。
今日安排宮中侍女出宮攔路行動失敗了,一個都沒回來,據說都被禁軍宰了,然而陛下到此刻都未發動,這種含而不發才是最讓人忐忑的,長公主心裡稍稍有些不安。
什麼都不做不是長公主的性格,她決定先去太後那裡哭訴一番,若是能博得太後諒解,這樣陛下發作時,多少能顧忌一些。
……
“長公主與當朝宰相林若甫有一個女兒。”
範閒有些懵。
“等一下,您剛才不是說長公主尚未婚配嗎?”
範建在話頭解釋了一句。
“此事,極為隱秘,長公主之女名為林婉兒,是你此次進京所要取的女子。”
範閒沒什麼情緒,還有心思點評。
“私生子配私生女,算是門當戶對。”
範建再度朝皇宮方向拱手。
“陛下口喻。”
放下手繼續說。
“誰能娶林婉兒,誰就能從長公主李雲睿手中接過內庫財權。
陳萍萍和費介不想讓你現在進京,我趁他們不在把你接來京都,因為現在,是奪回你娘產業的最佳時機,也是奪回本來該屬於你的東西。”
說罷範建起身。
“跟我來。”
範閒跟著範建走到後方一側的書架處,範建拿起兩大本厚厚的帳冊遞給他。
“拿著。”
這帳冊又大又厚,範閒捧起來還挺沉。
“這是什麼?”
“內庫曆年來要事,多看看,對你奪回產業有好處。”
看著範建對收回內庫之事如此上心,範閒在猶豫要不要直接把自己真實想法說出來。
“其實…”
範建沒注意範閒在說什麼繼續叮囑。
“隻是你也得多加小心,內庫是皇室的搖錢樹,不願意你接手的人很多。”
聽到這話,範閒目光一凝。
皇室中人,不願自己接手內庫財權,監察院假傳密令,好像…都能連上了。
他突然想起了老鄉說過的一句話。
“無冤無仇,這話有待商榷,或許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這話自己當時沒太在意,如今看來果然被老鄉說中了,媽蛋老鄉肯定知道些內情,就是懶得跟自己說。
……
後宮。
太後寢殿。
“起來吧。”
長公主站起身來。
“太後,範閒進京了。”
這個名字太後有些印象。
“是司南伯養在澹州的那個孩子?”
長公主微微頷首,醞釀了一下情緒,動容的說道。
“我生下婉兒之後,便把她送出宮去,心裡一直覺得虧欠,總想為她覓得佳婿,這範閒無名無才,偏僻之地的鄉野之徒,如何能配的上婉兒?”
太後咪了咪眼睛,試探的問道。
“所以你?”
長公主坦言。
“我不想婉兒嫁他。”
太後眼裡帶了不喜。
“你想,阻止範閒娶婉兒?”
聽著太後話裡寒意,侍立在太後一旁的洪四庠瞥了一眼長公主。
長公主嘴巴一癟,跪了下來恭敬的朝太後行了一禮。
“請太後做主!”
見長公主仍不知收斂,太後徹底不高興了,給了洪四庠一個眼神。
洪四庠恭身表示明白,起步下了台階,走到長公主身邊說了一聲對不住,然後抽了她一巴掌,長公主捂著臉眼淚當即就出來了。
太後沉著臉冷聲告誡道。
“後宮之事,隻有聖上一人能做定奪,你喜不喜歡沒人在乎,這一巴掌是提醒你,要守住分寸!”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眼淚,擠出一絲笑容,微微頷首。
“是。”
……
“這麼說,是長公主不願意。”
範建輕笑兩聲。
“沒錯,一開始她就不樂意。”
範閒聲音嚴肅了許多。
“所以父親覺得,會是長公主要殺我嗎?”
範建愣了一下,這孩子不是還在懷疑柳氏呢嗎?自己說不是柳氏他信了?不過該說不說這孩子反應是真快啊。
“也可能是太子。”
範閒愣住。
“太子?”
“陛下有四子,大皇子常年領兵在外,小皇子年齡尚幼,如今爭奪至尊之位的便是太子跟二皇子,而長公主素來是支持太子一係的。”
範閒想了想。
“父親的意思是太子和長公主不想讓我掌控內庫財權?”
範建表情慎重。
“厲害相關,可能性極大。”
範閒有點無力吐槽了,這他娘不是無妄之災嗎?他無心染指內庫財權啊。
“等等,長公主既然不願意,那這婚事…”
“婚事照舊。”
“……”
“為什麼呀?”
“皇室一族,何時由得親情做主?你跟林婉兒婚事是陛下親賜的,其他人願不願意無關緊要。”
“……”
範閒苦笑。
“意思
是我這個太子一係眼中釘肉中刺當定了唄。”
範建笑了笑。
“沒錯!”
範閒突然來了一句。
“我不想娶林婉兒。”
範建愣了一下,嘴角一彎。
“害怕了?其實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有陛…”
範閒搖搖頭。
“怕還談不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應對,主要是,我不想為了一個已經歸屬皇室的內庫犧牲自己。”
範建當即想說些什麼,範閒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懂,內庫是我娘的產業,您希望我收回來,但是,無論您想不想承認,那都是曾經的事了,它現在已經屬於皇家,它早就不姓葉了。”
範建沉默了,話是這麼說但是…
“你的願望不是富甲天下嗎?繼承內庫你立刻會擁有數不儘的財富。”
“那財富真的屬於我嗎?”
範建再次沉默,良久。
“它本該屬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