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動靜如此,台下的動靜也不遑多讓。
先是辛其物拎著座墊一拱一拱的將自己位置直接挪到了梅呈安身邊。
隨後郭寶坤覺得扯著脖子看不過癮,直接拎著酒壺酒杯來到了柱子旁,梅呈安身後的位置。
期待他的左右兩側的臣子們包括北齊的人紛紛有樣學樣,離了坐位,湊到了一起。
所有人隱隱將梅呈安和範閒圍成了一個圈。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沒人懷疑當今第一才子能否接的上。
所有人都在期待傳說中的雙子星能碰撞出怎麼樣的火花,創造出何等的佳作。
梅呈安察覺到周圍灼熱的視線,左右看了看嘴角一抽。
乾什麼乾什麼?湊著近乾什麼?我答應了嗎你們就往這湊,想逼良為娼是吧。
範閒一臉壞笑道。
“嘿嘿,你沒聽錯,就是你接,我一個人念多無聊啊,你閒著也是閒著,一塊湊個熱鬨唄。
咱倆搞個詩詞接龍多有意思啊,你瞅瞅大家夥多期待呀,咖木盎老鐵,快接快接。”
“……”
梅呈安無語至極,這叫什麼事兒啊,他沒打算摻和這事兒啊,一點兒心理準備沒有。
當然,他太了解範閒了。
他知道這是範閒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一人獨占那些屬於二人共同財產的名詞佳句了。
同時他也知道這是範閒的好意,不想一個人出儘風頭把他落下,想要給他分潤一些光芒。
雖然他並不在意。
甭管因為什麼吧,事已至此,他拒絕的話就有點兒太掃興了。
氣氛都到這兒了,接是肯定要接了。
況且,這事兒確實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參與一下又有何妨呢?
想罷梅呈安心中大定,重新恢複淡然姿態,瞅了一眼範閒後開口道。
“我又沒去過那個什麼仙境。”
聞言圍觀眾人紛紛輕笑出聲,仙境之說虛無縹緲,本就沒人真的當真。
梅呈安此時來這麼一句,諷刺效果拉滿,氣氛一下就歡快了許多。
範閒瞪了眼拆他台的老鄉。
“接詩就接詩,廢話那麼多呢,少囉嗦!”
梅呈安笑了笑。
“行行行,我接,你再重複一遍頭一句。”
這是答應了,來了來了,精彩的要來了。
眾人一個個屏氣凝神,萬眾期待!
範閒臉色好看了一些。
“這還差不多,額,頭一句什麼來著?”
“千山鳥飛絕。”
“千山鳥飛絕。”
“千山鳥飛絕。”
有記性好的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出聲提醒。
範閒左右看看,笑了笑道。
“這下聽清楚了吧,接吧。”
梅呈安點點頭,目露思索,伸手欲給自己倒酒,一盤的辛其物搶先一步拎起酒壺給他斟起了酒。
“我來我來,倒酒的活兒交給我,呈安你隻管思考下一句好了。”
梅呈安笑著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倒了聲謝,一口飲儘後將酒杯重重的按在桌上。
隨著啪的一聲,梅呈安開口道。
“萬徑人蹤滅!”
此句一出,搭配上前一句,一股荒涼蕭索之意鋪麵而來,眾人齊齊眼睛一亮,妙啊!
範閒搖頭晃腦。
“孤舟,蓑笠翁。”
梅呈安重新端起已經續上酒的酒杯放置唇邊。
“獨釣,寒江雪!”
待他念完,殿內一時陷入安靜,你無言,他無語,沒有叫好,沒有鼓掌,所有人都在細細品味這首詩的意境。
詩詞接龍不難,殿內大部分人都玩過,難得是接出來的詩從平仄到韻腳,從涵義到意境全部仿若渾然一體,宛如一人所作。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愧是文壇雙子星啊,太絕了!
梅呈安勾著嘴角喝完杯中酒,這次輕輕的放到了桌麵上。
眼神炙熱的辛其物果斷再次為其續酒,完事兒還激動的衝梅呈安豎了個大拇指。
範閒哈哈一笑,拎起酒桶痛飲一口後放下。
“痛快!哈哈哈,再來!”
“嗯…有了,勸君莫惜金縷衣。”
梅呈安端著酒杯稍加思索,這次是真思索,他對詩詞的記憶可沒範閒那麼bug。
好在思索片刻後還真讓他想起來了,梅呈安暗暗鬆了一口氣,差點兒崴泥了。
媽的彆搞這些冷門的行嗎?梅呈安等了一眼範閒後幽幽開口。
“勸君惜取少年時!”
範閒尬笑著摸摸鼻子,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花開堪折直須折。”
這一句梅呈安接的就快多了。
“莫待無花空折枝。”
……
範閒:“慈母手中線。”
梅呈安:“遊子身上衣。”
範閒:“臨行密密縫。”
梅呈安:“意恐遲遲歸!”
範閒:“誰言寸草心。”
梅呈安:“報得三春暉!”
……
範閒:“舉杯邀明月。”
梅呈安:“對影成三人。”
……
範閒:“江畔何人初見月?”
梅呈安:“江月何年初照人!”
……
範閒:“黃河遠上白雲間。”
梅呈安:“一片孤城萬仞山!”
……
範閒:“自古逢秋悲寂寥。”
梅呈安:“我言秋日勝春朝。”
……
範閒:“姑蘇城外寒山寺。”
梅呈安:“夜半鐘聲到客船。”
……
範閒:“空山新雨後。”
梅呈安:“天氣晚來秋。”
……
範閒:“此情可待成追憶。”
梅呈安:“隻是當時已惘然…”
“……”
“……”
範閒:“人生自古誰無死。”
梅呈安飲完一杯酒後,眼神裡也帶了三分醉意,這麼一會兒功夫,他跟範閒拚了足足有幾十首詩了,酒都喝空五壺了!
算上之前的他喝了足足八壺了,這可不是一般啤酒,這可是高度數的精釀。
在殿裡他又不便運功驅散酒意,梅呈安此刻隻感覺大腦一陣眩暈,看人都重影。
放下酒杯,梅呈安胳膊支在桌子上,撐著身體胡亂的擺了下手。
“可,嗝~可以了,就到這兒吧,我得緩一緩。”
範閒環抱著酒桶,人也迷迷糊糊的。
“嘻嘻,你,不接,我自,嗝~自己接,留取丹心照汗青!”
閉著眼補完最後一句,範閒傻笑著睜開了眼,晃了晃腦袋後就要起身。
已經空了的酒桶從他懷中滾落在地,深度醉酒狀態的範閒嘗試了好幾次才勉強站起身來。
有人想上去扶他吧,他還不讓,挺著大舌頭擺手拒絕。
“哎呀,彆動,不,不用!”
踉踉蹌蹌的來到高台前,手腳並用的爬上台階,範閒喘著粗氣又躺了下去。
又獨自吟了兩三首詩之後。
“嘻嘻,前,前不見古人!”
“後,哈哈哈,不見來嗝,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侯,侯公公,呼~多少首了?過百了嗎?”
範閒眼神迷離躺在地上呢喃著問道。
好在殿內此時安靜到了極點,倒也不耽擱侯公公聽清楚,聞言侯公公顫著手腕苦笑一聲。
“哎呦我的範公子,算上您跟小梅公子共同所作,早就過百了!”
“那就,好啊。”
範閒低不可聞的喃喃一句。
慶帝看了眼躺在地上也不知在嘟囔什麼的範閒,勾了下嘴角。
抬眼掃視殿內,慶帝揮揮手示意臣子們各回各的座位。
熱鬨都看完了,還湊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郭寶坤搖晃著回自己座位了。
辛其物臨走前關心的小聲問了一句。
“呈安你沒事吧,還行嗎?”
梅呈安扭頭看他,笑了笑。
“緩了一會兒好多了,辛大人回座吧。”
“誒誒,好。”
辛其物撂下酒壺也回去了。
梅呈安拎了拎新捧來的滿滿一壺酒挪到一邊,左臂支著桌子,手掌托著臉麵向高台,閉上了眼睛,稍稍排一點兒酒意問題不大吧應該。
不一會兒,一股不算很濃重的酒臭味緩緩從梅呈安身上開始向四周緩緩飄散。
好在在座的或多或少都喝了酒,倒也沒人覺得氣味兒難聞,波瀾不驚。
郭寶坤方才近距離聽著二人鬥詩,一邊品詩一邊品酒,這會兒他也有點兒喝大了。
隻見他臉頰泛紅,醉眼朦朧的嗬嗬傻笑著開口道。
“這…世上…哪兒有什麼仙境啊,嗬嗬。”
……
怕你們說我水,後麵還有一章,但要稍晚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