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金中午到三必茶鋪去跟虞冷月、雪書一起吃午飯。
雪書做了三道菜,素雞、素火腿跟青椒炒肉。
其實除了最後一道是肉菜,其他兩道都是金陵有名的素菜,都是用豆腐、麵筋做的。
大家分小碗而食。
老金吃了幾口兩道素菜,不住點頭:“這素的菜,也很香啊。”
雪書笑道:“我們原是愛吃素的,金陵有句話叫‘三天不吃青,兩眼冒火星’。因不知道您愛不愛,又用香油點了的。”
老金笑嗬嗬的:“我雖然年紀大了,鼻子還好使,還沒開飯就遠遠聞著香油的香味兒了。”
雪書生怕老金不喜歡金陵菜的口味,又起身去廚房門口,拽了一坨大蒜下來。
老金眼睛早就盯到廚房外麵掛的一串大蒜了,笑眯眯接了,剝開了生吃。
虞冷月說:“雪書還做了些薑絲炒米、薑茶,我已經給您裝好了,您等會兒也帶些回去。”
老金笑聲就沒斷過,迫不及待問:“兩個小娘子中秋有沒有生意要做?我還來給你們幫忙。”
虞冷月笑:“自然是有事要求您,就是怕耽誤您跟家人過中秋。”
老金求之不得:“我這樣的人有什麼歇頭,家裡兒子媳婦也都忙著,孫子都沒閒的。”
雪書便問老金:“您孫子多大了?”
鋪子裡還有些孩子愛吃的小點心,要是年紀還小愛吃甜的,也一並包給老金。
老金笑道:“不小咯,都在說親了。”他臉上露出些許愁色。
虞冷月打趣道:“孫子也要成親了,您還不高興啊?”
老金笑起來總是堆了滿臉慈愛的褶子:“兩個小的倒是合得來。但那小娘子的娘,要一身做好的新衣裳當見麵禮。我兒媳婦針線活兒不大好,又不肯讓孩子他爹花錢出去請人做。我買的那匹尺頭,擱在家裡好幾天了。”
總之就是較勁兒上了。
虞冷月問道:“孩子沒姑姑姨母麼?”
真要成事,也隻好折中辦了。
隻不過依她看,老金家裡似乎不是他老人家當家,連匹尺頭都要他這個當祖父的出銀子買,就算衣服做成了,親事也難順利進行下去。
老金道:“有兩個姑姑的。後來都沒了。”
雪書怔然抬頭。
老金想起記憶裡的兩個女兒,柔和地笑道:“大的生孩子的時候沒了,小的那時才定的人家,一場大病也去了。”
虞冷月心裡一酸。
忽然也明白,為什麼老金這般惦記著她們,常常隨叫隨到。
他那兩個女兒沒的時候,大抵年紀與她跟雪書差不離。
吃完飯。
老金看到院子裡亂糟糟堆了一堆的竹筒,旁邊還放了刀,就問她們:“這竹筒是要乾啥的?”
提起這個,虞冷月正一臉為難。
同前世一樣,人要衣裝。
如今貨物買賣,一樣也要“衣”裝,講究個精致典雅。
在金陵時,虞冷月已經見多了許多精巧的包裝,能拿出來賣的,不光要手藝,還兼具韻味,實在是個本事活兒,不容易做。
眼下有個她算是有新意的點子,說起來不難,實施起來,沒想到比想象中的難多了。
“我想的是在竹筒上削個半圓的麵出來,在麵上畫嫦娥奔月、玉兔搗藥的圖樣,像個花窗一樣。可惜削了幾個竹筒,就廢了幾個。一會兒隻能出去請木匠回來幫忙。”
虞冷月苦著小臉。
老金彎腰撿起竹筒跟刀,坐在小杌子上。
一刀刀削下去,手有些顫顫巍巍的,可輕重拿捏準確,一個橢圓的青白麵立刻出來。
他舉起來問虞冷月:“是不是這樣?”
虞冷月跟雪書都走上前,雙雙驚喜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
“想不到您還有這手藝!”
虞冷月坐到旁邊歪著腦袋觀看。
老金繼續拿竹筒削,低著頭麵帶笑容解釋:“我年輕的時候什麼都學點兒。以前做過一段日子的木工,後來帶我的師傅那會兒去世了,我學藝不精,就沒做了。”
不過削幾個竹筒的側麵,還是成的。
不用虞冷月說什麼,老金就幫忙把竹筒全部都削了。
虞冷月當然要給工錢,隻是同樣的工錢,老金做的活兒比外麵的人自然細致得多。說起來,還是她們賺了。
雪書便提出,幫老金把那匹尺頭,做成成衣。
晚上走之前,老金說:“補牆、補漆那些個活計,我也都能粗粗做些,再有這樣的事,還來找我就是。”
“好,一定找您。”
就這樣,虞冷月留下了老金家裡的地址。
中秋將至。
虞冷月和雪書沒得早歇,兩人各司其職,一個在廚房,一個在燈下描竹筒。
虞冷月在嘗試做月餅,像趁著中秋應景兒,多掙一份辛苦錢。
但是沒做成。
倒也不在意料之外,前世什麼都方便,就會有什麼都容易的錯覺,直到如今許多事都得自己上手,才發現原來什麼都不容易。
且不說做月餅詳儘的步驟古今不同。
月餅模具還得另買。
模具作為一中精美的藝術品,也不便宜。
若做出來的月餅賣不出去,算下來得虧損大半個月的收入。
虞冷月打算繼續賣湯飲。
幾個失敗的月餅,虞冷月跟雪書當墊肚子的零嘴囫圇吃了。
兩人吃完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真難吃。
虞冷月又繼續熬湯。
時下月餅口味依舊膩人,若有解膩的湯飲配著,更好入口些,興許還有些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