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頓豐盛的晚膳,主要還是雪書做。
虞冷月隻能打下手。
林青榮看不得她們兩個忙碌,而他卻閒在一旁,湊進廚房非要幫忙。
他小時候也不是沒做過菜,說起來廚藝還不錯,擼起袖子,熟稔地操刀切菜。
“你們都去歇著,我做兩個拿手菜再換你們來。”
虞冷月和雪書就去門前掃雪。
雪下得大,都快沒過門檻的高度了。
混沌風雪裡,反而容易看清一些東西。
比如,巷子裡,時不時冒頭出來,一直盯著三必茶鋪的一個人。
雪書受過楚武事情的驚嚇之後,格外謹慎,心都跳了跳,悄悄示意虞冷月看那人。
虞冷月抬頭看去,那人又隱沒在風雪裡,躲進了巷子。
她不大認識那人,隻是看身形步伐,不像個閒人。
倒有些像顧豫的風姿。
“顧則言”總是知道她許多事。
自然不是因為他神機妙算,而是因為有人在看著茶鋪裡的動靜。
虞冷月猜到可能是他派來的人。
她跟雪書一起進屋,說明了自己的猜想,還把給周臨淵準備的籃子提了出去,交代雪書說:“正好把這東西帶給他。”
虞冷月提了籃子直接找上那人。
那人受過交代,說是有急事可以酌情處理。
見虞冷月徑直朝自己過來,想著可能有要事,就沒躲避。
虞冷月遞過去一杯暖胃的湯飲,和一些吃食。
最後才是給周臨淵的竹籃子,直截了當地說:“勞煩小哥把這些交給豫爺,讓他轉交給你們主子。”
大冬天,這些暖手的東西,也暖心。
那人愣了愣,才接過。
又聽虞冷月說:“麻煩再帶一句話過去,以後不要讓人過來了。除夕了,你快回去陪你的家人吧。”
那人不知道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走了。
周臨淵的事,他怎麼敢耽擱。
這些東西,很快到了周臨淵手裡。
包括虞冷月的話。
周臨淵從前院偏廳裡脫身,到院子裡見顧豫。
他打開籃子,一塊藍布底下蒙著的,除了虞冷月送他的吃食之類,還有封紅。
封紅裡頭給的銀票,用途寫得也清楚。
一份是給他的過年封紅,一份是茶鋪的租子和分成。
當初他怎麼說的,她就怎麼分給他。
分得清清楚楚,一點都不含糊。
周臨淵把封紅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摁在上麵,問顧豫:“她還說了什麼?”
顧豫搖頭:“沒說了。”
周臨淵默然。
半晌才道:“你去吧。”
顧豫遲疑著問:“三爺,那還要不要人守著?”
周臨淵道:“你沒聽人說嗎。她不要。”
顧豫忽覺得脊背都有些發寒。
抬頭一看,三爺那張臉,倒是沒有多少外露的情緒。
跟了周臨淵這麼多年。
顧豫也算把他性子摸透了五六分,三爺喝茶的杯子,寧摔碎埋了,也是不叫人碰的,何況他的人?
不必周臨淵吩咐,顧豫就去驛館裡打聽了一下林青榮的身份。
畢竟是外地來的考生,籍貫之類的好打聽。
至於林青榮和虞冷月的關係,也隻能通過一同其他考生的隻言片語裡得知。
有人說,虞冷月是他未婚妻。
有人說,他隻當虞冷月和雪書是妹妹。
顧豫聽了手下的人稟,哼笑了一聲。
怎麼把雪書也給扯上了?
這小子倒會占便宜,一下子得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子。
“他娘的。”
“老子怎麼沒這麼好命。”
顧豫傳話給周臨淵的時候,也儘量撿好聽的說。
畢竟,他一聽說林青榮白得兩個妹子,心裡都不舒坦。
三爺聽了,還能比他舒服?
“三爺,姓林的就是掌櫃之前在金陵的故交,親如兄長。沒什麼乾係。若真要有……”顧豫摸摸鼻子:“也等不到現在。”
等不到現在……
什麼緣故,讓一個男人二十五歲而不娶,等不到現在卻還是等到了現在。
周臨淵揮手讓顧豫下去。
顧豫摸不著頭腦。
怎麼還不高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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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顧爺派來的人?”
雪書怕林青榮聽見,偷偷和虞冷月在廚房裡嘀咕。
虞冷月點頭:“是。否則也不敢我的收東西。”
雪書低聲說:“那青榮哥哥來,豈不是叫那人瞧見了?”
言外之意,周臨淵也會知道。
虞冷月笑:“瞧見就瞧見了,我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他也不是傻子,咱們隻是留青榮哥白天吃飯,他還能不知道緣故?我還能怎麼說?”
“難不成我要為了他,要和所有男人都撇開關係?那茶鋪的生意也不要做了。青榮哥哥就是咱們的兄長,該怎麼來往就怎麼來往。”
雪書點點頭,當然不會說為此就和林青榮斷絕關係。
她沒有男女之事的經驗,隻是覺得,彆叫他誤會了才好。
虞冷月也思量過。
跟不跟他說,又該怎麼說?
難道要跟他說她明明有個中舉的兄長照拂,還要帶著丫頭冒險逃來京城?
說她……偶爾也會對他有過分的奢望?
如果什麼都跟他說了。
他會怎麼樣?
會心疼,會憐惜,還是會覺得……他們這樣淺的關係,她那樣複雜的身世背景,叫他覺得麻煩。
虞冷月活了兩世,雖說一直沒有經曆過什麼真正的苦難。
但也是通透的人。
有些事,美就美在眼前的“恰恰好”。
進一步,退一步,都難堪。
當初,她隻要求過他一心一意。
沒要求過他全心全意。
所以他不說他的生辰,不說他的家事。
她都沒有怨言。
現在她也是這樣要求自己。
她問心無愧,但她也有自己的私隱。
有些事連雪書都還不知道,她更就不會告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