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入夜,虞冷月剛要就寢,就被下人叫醒。
臉龐乾乾淨淨的小丫鬟溫聲說:“姑娘,陳先生來了,說是有要事見您。”
虞冷月披著衣服,和雪書一道起床。
兩人對視一眼,這個時候來,肯定不是小事。
虞冷月說:“讓陳先生在前廳等我。”
丫鬟去回了話。
虞冷月略一梳洗了就去了前廳。
陳循禮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了幾個人高馬大,穿短打的人,成排站在廳外,像一群打手,地上扔了個黑麻布袋子,裡頭裝的是活物,還會動。
雪書嚇了一跳,白著臉抿了抿唇。
虞冷月心裡也怕,倒也還算鎮靜地問陳循禮:“陳先生,這是乾什麼?”
陳循禮抱歉地說:“姑娘不是說要見您的那位遠親嗎?白天怕點眼,隻好夜裡給您送過來。是關在院子裡還是丟出去,全憑姑娘定。”還特地道:“這都是主子的吩咐,一切請姑娘安心。”
韓三姑?
虞冷月眉頭一皺,有些按捺不住了……終於可以安全地和韓三姑碰上一麵了!
她說:“關去後院柴房,我有些話同她說。”
陳循禮一揮手,幾個打手就把人提溜去了後院的柴房。
虞冷月和雪書一起移步過去,陳循禮倒是客氣,他隻在垂花門前,也不進去,隻道:“姑娘自行審問,小人今夜就在前廳,姑娘有事且吩咐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陳先生雖少真切的笑,態度卻一直很好。
虞冷月眼神軟下來,同陳循禮道了謝。
陳循禮受寵若驚一般。
虞冷月和雪書一起,在柴房裡見了韓三姑。
粗使的仆婦把麻布袋子一扯下來,她倆都嚇了一跳。
近臉一看,韓三姑至少瘦了二十斤,她頭發淩亂,雙頰凹陷,眼窩發青,人不人鬼不鬼。
這絕對不是陳循禮捉住人折磨至此,而是長期的痛苦造成的。
金陵發生了什麼?
虞冷月本來有很多話,忽然間堵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
她讓仆婦們出去,雪書關上了柴房的門。
韓三姑抬眼,借著晃動的燭光看清了虞冷月的臉,猛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盲人看見了光一樣,竭儘所能地撲上來。
隻是她身體虛弱不堪。
虞冷月輕輕一躲,就躲了過去。
韓三姑伏在地上,嗚嗚地哭。
虞冷月問道:“三姑,你現在到底還想對我做什麼?”
韓三姑無力地捶地:“伶娘啊……救救元貴啊,救救他,救救我的兒子……我也不想害你……他們把元貴的左手砍了,還要把他剁了喂狼啊……”
元貴是韓三姑三十歲才生下的兒子,寶貴的跟命根子似的。
他年紀不大,如今也才十歲左右。
是誰對十歲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虞冷月和雪書頭皮發麻。
如果被抓到的,是她們倆呢?
韓三姑自知陷入泥沼中無法翻身,到了虞冷月跟前,也是滿眼的絕望。
饑寒交加中,僅剩的力氣,也隻有剛才那一撲了。
虞冷月讓雪書給了韓三姑一些吃食。
吃飽了才好審問。
韓三姑囫圇吃了一些,差點噎死。
答起問題時,眼神還和剛才一樣,不大清醒,喃喃自語一般:“我不知道他們是誰……砍了手,當著我的麵,砍了元貴的手,不找到你就把我們一家都殺了……”
她畢竟隻是被利用的棋子,所知甚少。
虞冷月見審不出來,就和雪書去見陳循禮,交代他,讓他審。
陳循禮說:“是,小人容後再去找專人審問。”
虞冷月說:“……孩子無辜,要是能救下她的兒子,把孩子安頓了吧。”她也知道元貴活下來的希望渺茫,但是不囑咐一句,她於心不忍。
救她兒子?
陳循禮微有疑惑,卻還是口頭應了。
虞冷月和雪書回房之後,根本無法入眠。
兩人和衣躺在床榻上,無聲無息。
雪書掌心發涼。
虞冷月摸上去的時候,替她搓了搓,輕聲問:“怕了?”
雪書點頭,說:“還是頭一次親眼見著。”見到那些人手腕的殘忍。
虞冷月淡笑說:“彆怕,咱們不會那樣的。”
雪書點了點頭。
兩人心裡也有了同樣的共識。
若周家人也有歹念,三五個打手就能讓她們無處可逃,卻大費周章要讓虞冷月正兒八經嫁去周家。
周家人待她們,算是很真誠,很好了。
虞冷月也不會自大地以為,憑借一己之力,可以對抗朝局上的鬥爭。
越了解,她越清醒,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
陳循禮關押了韓三姑之後,第二天就去見了周臨淵,彙報了昨日虞冷月說的話。
周臨淵當然也覺得奇怪,什麼人能抓了韓氏的兒子要挾她?
陳循禮又說:“我們去抓人的時候,她丈夫已經重病不起了。三爺,現在還像您之前說的那樣,處置他們夫妻兩人嗎?”
周臨淵沉思之後說:“先繼續關著,看看有沒有黃雀在後。你再派人去一趟金陵,仔細查一查來龍去脈。算了……讓顧豫去,這事他擅長。”婚期將至,他又囑咐道:“再跟她說,這些事你都已經料理好了。”
陳循禮笑著點頭:“好,我會讓虞姑娘安心待嫁的。”
陳循禮辦完了周臨淵囑咐的事,和顧豫碰了個頭。
顧豫這就要趕去金陵,喝不上這杯喜酒,順手將賀禮交給了陳循禮,還說:“陳大哥,勞煩三爺大婚之日,你再將這盒子給咱們三爺和三太太。”
陳循禮笑著答應:“好說好說。”
顧豫是個直人,直截了當問道:“三太太跟前帶的丫鬟雪書姑娘,現在好不好?”
雪書?
陳循禮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顧豫說的是誰,笑嗬嗬道:“都很好。”
顧豫也笑了笑,思緒明顯飛走了,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