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懷手裡拿著好幾本奏本,案上都亂了。
周臨淵走過去請安。
周文懷臉色溫和,隻是不知在為什麼事煩憂,頭也不抬,道:“坐。”
周臨淵坐在旁邊的圈上。
周文懷把奏本都放下,起身之後手掌還摁在奏本上,不輕不重地壓了壓,說:“你這幾日有功夫準備一篇悼詞吧。”
周臨淵當然猜到了:“十一皇子不成了?”
周文懷點頭,說:“就在這個月了。”
所以皇帝已經連早朝都不上了,這可是他跟皇後的第二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雖是天子,也是人父。
周文懷身為人父,此刻也有憐憫之心,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眼下也隻剩下眼跟前的這一個了,他便問及周臨淵今日忙了些什麼,怎麼現在才過來。
周臨淵如實道:“冷月去了一趟寶河莊,我聽她說了一些莊子上的事。”
周文懷隻是隨口一問:“她怎麼去寶河莊上?”
那是周家的莊子,一般都是周家人一起過去,很少有人單獨過去。
周臨淵掀起眼皮子,淡淡地說:“她想知道二哥的事,親自見了見那丫鬟。”
周文懷一怔,久遠的記憶瞬間牽扯出來,沉默了許久,方道:“你回去吧。”
周臨淵起身作揖走了。
書房裡燈盞單薄。
周文懷抵額,漸漸紅了眼圈。
長子被顧氏寵壞了,氣性大,他也料到出了事大兒子不會善罷甘休。
沒想到二兒子也重蹈覆轍。
心裡痛的時候,他就想起了自己父親說的那句話。
——天底下到處都是陷阱,沒有人會替你把坑填平。若自己學不會避開,就跳進去把自己埋了,知道窒息了自然會爬出來。
他幾次都差點被埋死,到底還是爬出來了。
可他的兩個兒子,都沒有爬出來。
周文懷也意外,但是父親說的話道理不錯。
沒人會替他們填坑。
這次不死,還有下次。
靠自己爬上來的人,才能繼續走得更遠。
這話,他也原封不動地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幸好,他還有個兒子,把這話聽進去了。
並且和他一樣,就算掉下去了,也知道怎麼爬起來。
-
周臨淵從周文懷那裡出來之後,有意慢步回院子。
各處開始掌燈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周遭都是靜的。
兩個哥哥的事,他是親眼見證的。
那番學會爬坑的道理,他也從父親那裡聽說了。
既然那坑是用來埋人的。
埋不了他,以後就用來埋彆人好了。
回到院子裡,周臨淵看到虞冷月穿了一身豔色的衣裳,便在進屋後,跟她說:“準備幾套素色的衣裳,過段日子用得上。”
虞冷月額心一跳,瞧了他一眼,話還沒問出口,就見周臨淵點了個頭。
她連忙應了一聲,說:“知道了。”
天威難測,痛失愛子,很難做到不遷怒。
受苦的還有臣子。
虞冷月低聲地問:“‘鹽引案’的事,豈不是得擱置了?”
這時候誰敢去拔龍須。
周臨淵瞧她一眼:“你從哪裡聽說的?”
虞冷月神色淡定:“四處都有人說,我無意聽來的。”
周臨淵頓了頓,道:“朝堂上暫且無人提了。”
虞冷月點了點頭,沒再問了。
不提對她來說是好事。
餘光又正好看到雪書在簾外,便替雪書張嘴問周臨淵:“顧豫去了哪裡?怎麼近些日子不見他?成親的時候,他還托陳循禮給了我賀禮,到現在喜酒也沒有吃一杯。”
周臨淵隱約知道雪書對顧豫的情意,也知道雪書在簾外聽得見,便說:“派他去南方了,非他不可的事。過段日子就回來。”
簾角輕動,很快又不動了。
雪書的心安了。
周臨淵愛乾淨,不等休沐日就要休沐,這就要去洗漱。
虞冷月笑一笑,給他拿了乾淨的衣裳遞進去。
水氣迷蒙的淨室裡,周臨淵脫了衣裳躺在小湯池裡。
虞冷月輕手輕腳走過去,放下東西就想走。
周臨淵睜開眼,長臂一伸,一把撈住了她的腰肢,低眉嗅她脖頸裡的味道,啞聲說:“冷月,一起洗。”
虞冷月本來不想,院子裡可都是丫鬟!
但是衣服都沾了水,濕噠噠貼在身上,很難受。
猶豫間,領口扣子都叫他解了,他的手雖是從背後開始解,卻熟稔得不得了,一顆接一顆,比她自己解得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