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蔡頓時皺起了眉頭,想要抽自己這個侄兒一巴掌。
你現在屁股還沒洗乾淨呢,人家正主過來說這事兒沒有罪魁禍首,你就算不同意他說的話,也要捏著鼻子認了啊!
你反對沒有罪魁禍首,那就是有咯?
既然有罪魁禍首,那傳謠的人也是同罪咯?
你李敢的車夫嚼舌根編排陛下,他被砍腦袋,你難道不是禦下不嚴嗎?
貴族犯錯,削去爵位,你李敢有爵位嗎?你想被削去腦袋嗎?
李蔡直接往旁邊挪了挪,挪給劉徹看的:這事兒我不知道,這傻子不是我教的。
其實李敢,還真就是學的李蔡。
李敢發現這麼多年過去,自己父親李廣,就是不受待見,而自己的叔叔李蔡,卻平步青雲。
難道要平步青雲,就得搏文名?就得舔一波?
現在有人對雅言開炮,那不等於對所有文人開炮麼,這不站出來,更待何時?
眾人都看向李敢。
霍海疑惑拱手:“這位是哪位公侯?”
李敢頓時臉色漲的豬肝一樣:“不曾……封侯。”
霍海:“你爹是什麼侯?”
李敢沉默片刻:“我父未封侯。”
霍海看明白了,對方毛背景沒有,還敢跳,於是蹬鼻子上臉,鼻孔對著李敢:“在場要不是公卿王侯,要不是儒學大家,要不是朝廷高官,你占據哪一樣?”
其實,虎賁校尉,這個兩千石的職務,還真就是高官了,放到地方上,那就是封疆大吏。
不過李敢下意識覺得,自己這個職務還不算高,所以也隻能捏鼻子認了。
霍海:“我說是雅言的問題,那大儒大文人,可以從專業上反駁我,公卿王侯可以從製度上反駁我,其他朝中官員,可以從組織辦公的角度駁斥我,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輪到你講話?”
劉徹:“咳咳,霍海,這是朝堂,所有官員都有資格開口說話,不是隻有大官才有資格。”
霍海立刻收斂了嘴臉,笑嘻嘻:“陛下說得對。”
但其他公卿王侯顯然被說服了。
霍海,是辭賦一道冉冉升起的新人,未曾及冠,已然有和司馬相如分庭抗禮的趨勢,未嘗就不是未來的大漢屈原。
他評價雅言,就算不對,那也是可以的。
你一介武夫,你反對什麼?
而朝堂其他武夫,個個都是封侯的,要麼是開國武勳後代,要麼是跟著衛青霍去病封侯的,誰都不可能跳出來幫李廣。
全場隻有一個人很糾結。
這個人就是現場記錄的史官。
他是老太史令司馬談的弟子,司馬遷的師弟。
昨天,自己的師兄司馬遷才娶了柳氏,成了李廣的孫女婿,和李家結為親家。
自己剛喝了喜酒,今天就要寫李敢的壞話嗎?
誰不知道李廣將軍最痛的就是沒封侯?這個霍海罵的是真的臟啊!
劉徹看向霍海:“你倒是說說,為什麼這個事兒怪雅言,為什麼怪竹簡。”
霍海拱手:“陛下,《上林賦》原文怎麼寫的,陛下還清楚嗎?”
劉徹:“原文寫的是,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
翻譯一下就是,柔美窈窕的女樂,如同神女青琴宓妃,容貌非常,美妙姝麗。
這根本不會引發歧義。
霍海:“但如果寫成,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絕殊離俗,那就引發了那個誤會或者說謠言了。”
如果改成後麵這樣,那就可以翻譯成,撫琴的宓妃等樂女,非常美麗。
也就是說,宓妃就成了樂女之一。
劉徹:“哦,你的意思是,這文章不容易斷句,所以容易引發誤會?”
霍海:“不是!”
“斷句,的確是問題之一,但文章的根本問題不在斷句,而在於竹簡,竹簡太重,寫文章不宜寫長,所以需要精煉,也就形成了古之通用的雅言。”
“如果竹簡不那麼重,那大可以把這一句寫成‘美麗的樂女青蔥玉指之下琴聲悠揚婉轉,如宓妃一樣美麗,如此美豔動人的樂師,在上林苑卻是比比皆是。’”
“寫成這樣,又怎麼會引發誤會呢?”
霍海說完後,其他人都盯著霍海。
大家都試過寫辭賦,試過把辭賦寫的優美,大家平時生活中也都說大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