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
霍海沒想到，霍光不遠千裡跑來這兒接自己。
不過當看到元宛的時候，霍海明白了。
元宛是當初饑荒的時候，霍海親手救回霍府的，結果這丫頭被霍光看上了。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元宛也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她應該很多年沒有回過宛城了，這一次霍光正好以接霍海的理由，帶元宛回宛城看看。
還真不白回來，元宛還以為自己的弟弟應該死去多年了，沒想到在宛城，姐弟再次相遇了。
元宛的弟弟名叫馬，現在跟著元宛姓了，就叫元馬。
霍海直接同車帶上了他們一起走。
反正回長安的火車是專車，就算霍海帶了一大堆給長安親戚朋友帶的土特產，也有的是座位。
在火車站，都已經準備出發了，霍海才看到了個眼熟的人。
王賀？
因為這小子是王莽的先人，所以霍海特彆記得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王賀看到霍海，急忙上前行禮。
霍海：“回長安？”
王賀點頭。
“坐我的車吧。”霍海把王賀給帶上了車。
等安頓好衛長公主，霍海才搖搖晃晃走到了王賀那節車廂。
此時，王賀正在逗弄一隻馬來貘。
霍海過來，王賀才笑著：“武侯大人，彆人說您喜歡黑白動物，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您是真喜歡啊。”
霍海：“這是給陛下帶的，是陛下喜歡。”
王賀聽是貢品，立刻收回了逗弄的手指，站直了：“這玩意兒不會因為摸一下就死了吧。”
霍海：“那倒不至於。”
不過，的確有那種膽子小的要死，摸一下就死的動物。
霍海哈哈大笑：“我還在想給它取個什麼名字呢，現在有了。”
“就叫貘，豸字旁，這玩意兒身子像馬，頭像小象，又不是很像，就叫馬來貘吧。”
王賀聽它沒那麼嬌貴，才鬆了一口氣。
霍海：“你怎麼在宛城？”
王賀：“我的人之前不是在滇國和南越國兩個方向主攻嗎？”
“滇國搞定後，人就去了更南方。而南越國您接手後，我的人就去了閩越，閩越搞定後，我的人就去了朝鮮。”
朝鮮？霍海反應了過來，衛氏朝鮮。
此時的半島分成兩個部分。
一部分是朝鮮，一部分是三韓。
衛氏朝鮮是衛滿建立的，衛滿是戰國時期的人，中原戰亂時，大量的諸如趙佗這樣的人往邊境走，占山為王，衛滿也不例外。
衛滿先是投靠了一個本土勢力，幫他經營，然後取而代之。
而三韓的話……如果說大漢的文明程度是1，衛滿朝鮮是零點六，那三韓是零點零零零零零一。
陛下盯上了衛滿朝鮮？
不過想一下也對，曆史上大漢應該就輕鬆拿下了衛滿朝鮮，這也是曆史上大一統時期的中國攻下半島最輕鬆的一次。
那一戰直接證明了武帝時期的軍隊戰鬥力橫向對比強於後世幾個大一統時期。
道理很簡單。
從右北平往外，距離朝鮮，那是幾千裡的無人之地。
而後世從遼東過去，一樣是千裡的無人之地，隻是距離要短一些。
從右北平或者遼東攻打過去，冬天冰雪期肯定不行。
而雪剛化的頭一個月不行。
因為剛化雪，前麵的人走過去就把路踩爛了，後麵的人就陷入泥沼沒法運輸貨物過去了。
夏天三個月也不能打過去。
因為夏天雨多，運送輜重一定會把千裡路給踩爛。
深秋過於冷，半島遠比國內冷，也不能打過去。
所以，攻打半島，就兩個窗口期，而且不能派大軍，因為一派大規模軍隊，一定會把無人走的野地全部踩爛，導致後續無法運送輜重和糧草。
曆史上，打這個區域，打的漂亮的，就一個人，司馬懿。
雖然當時名義上是打遼東，但實際上公孫家的範圍從遼東一直持續到了半島。
而司馬懿這一戰也是打出了水平，含金量很高，直接封神。
就是因為司馬懿這麼能打這麼會打，但又被諸葛亮欺負的死死的，所以才抬高了大家厎三國武力的認知水平。
曆史上一開始，劉徹派遣的人也太多了，五萬。
一路人少走海上，一路路上。
兩路都走的不順利。
後麵再招降，對方內部發生矛盾首鼠兩端，最終大漢這邊才下定決心一鼓作氣打下了王鮮城。
霍海手指敲打窗框，沉思了起來。
王賀：“武侯，陛下對朝鮮王動手，是有依據的，無論如何說，也說不上是無名之兵。”
霍海挑眉：“哦？”
王賀就說起了舊事。
原來，當初衛滿投效半島勢力的時候，造反時，用的理由就是，謊稱漢高祖要打過來了，騙當時的半島王逃到了他衛滿的地盤上。
然後衛滿噶了對方稱王。
這純純的汙蔑嘛不是，拿高祖當刀使！
高祖這麼好用的刀，武帝自己都沒用過。
這是其一。
其二，衛右渠成為朝鮮王後，更是大量招引漢人流民，以此來擴充衛氏政權的實力；而隨著衛氏勢力的日益強大，右渠不但自己不肯再向漢朝通商朝貢，而且還阻礙鄰近真番等小國與漢朝通商朝貢。
大量搶奪大漢邊民，還拒絕稱臣，然後還阻礙彆的小國家朝貢。
這是什麼？叩邊，不臣，敵視。
所以，大軍是有理由直接進攻衛氏朝鮮的。
當初要不是為了對付匈奴，以劉徹的脾氣，早就乾他了。
元朔元年（前128），朝鮮半島鄰近國家因不滿朝鮮王右渠的控製，率眾28萬歸降漢朝，劉徹以其地為滄海郡。
這個滄海郡大概就是鴨綠江左右，為的是隔開匈奴和衛滿朝鮮的聯絡。
結果也就是那幾年，衛青打匈奴，一打一個準。
劉徹一看，哎呀，匈奴原來是個菜狗，就把滄海郡給取消了，把人口內遷了。
但是這些年來一直乾匈奴，忘了乾他朝鮮了。
霍海聽完後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不過霍海大概清楚為什麼劉徹這個時候要乾衛氏朝鮮。
從海上往北走，有兩種走法。
一種是沿著海岸一直走。
一種是，從千乘直接對穿經過三韓南麵，然後再北上。
現在是，大漢的海軍因為邦交問題，故意繞開了整個半島，沒有去探明海岸線，所以整個大漢的海岸線現在其實是被分成兩半的。
一部分是朝鮮以北，一部分是朝鮮以南。
就朝鮮這部分海岸線究竟什麼樣，大漢的人不知道。
所以，船是沒辦法直接從千乘出發繞開朝鮮北上的。
必須先去津武灣，然後從津武灣往北貼著海岸的老路老航道走，然後到了北方，在大漢掌握的東海海島的位置，再轉北。
這要多繞小兩千公裡路。
如果拿下半島，那才是整個海岸線都屬於大漢了，才算是真正的統治了北方所有航道。
而且，現在大漢有了海軍，也不用考慮路上運送物資好不好運送的問題了，直接就能去沿海乾他。
就算不出動海軍，那也可以從右北平直接修一條水泥路過去，就不用擔心化雪下雨等導致道路毀壞無法行走了。
以前修路，修好了退走的時候，對方可以出來破壞。
現在搞成水泥路，對方要破壞，都出動不了那麼多人。
再說了水泥路敲壞了他還能把水泥都給拖走？不拖走，水泥混泥巴，再也不會被下雨泡壞到不能走的程度了。
所以，無論怎麼說，打朝鮮那就是順手的事兒！
下雨天打孩子，閒著也是閒著，不抓緊實戰，怎麼行！？
對於衛氏這種茅坑裡的石頭，早就該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的就是他們。
霍海點了點頭：“那好好查，那你去南方的人呢？帶回來什麼消息沒有？”
滇國投了這麼久了，怎麼也該到了天竺了吧？
王賀提起南方，氣不打一處來：“我們到了天竺了。”
霍海疑惑：“你們到了天竺了，這麼氣乾嘛？他們偷你大米了？”
王賀：“不是，是因為西域的商隊，比我們先到天竺，我們走南，他們走北，他們先到！”
霍海：“天竺公司擁有整個天竺的特許經營權，天竺公司不防放話，他們也沒法在天竺做生意價。”
“他們去天竺做什麼？做慈善？”
王賀：“他們沒去天竺做生意，他們在天竺北境建了一個小城鎮，等著天竺人過去跟他們做生意。”
霍海：“哦？有意思，我一直沒關注北方，北方已經到了天竺了？生意做得怎麼樣？”
王賀聽到這裡笑起來了：“做個屁，他們在那邊和天竺打起來了，雙方死命的乾！”
霍海以為自己聽錯了。
商隊們，自發的和天竺乾起來了？
什麼鬼？
王賀講了起來：“現在我們已經搞懂了，武侯您當初不是說看過一本書，知道天竺的事情，還知道佛教什麼的嗎？”
“那本書肯定是三四百年前到一百年前的。”
“這個時期是天竺，準確的說當地本地人稱作摩揭陀王國時期的事情了。”
霍海：“哦？”
王賀：“哪個天竺那邊，幾百年前也屬於戰國時代，他們戰國有十六雄。”
“摩揭陀是其中比較強大的一個國家，而在戰國時期，最後差不多統一成了四個國家。”
“釋迦摩尼也就是如來佛，就是誕生於那個時期的一個王子。”
“當時摩揭陀完成了天竺的一統，然後就是強盛的孔雀王朝，孔雀王朝的阿育王在沙門時期……沙門時期就是天竺版本的百家爭鳴，各種思想層出不窮，都是以教派為基礎開始爭鬥的。阿育王時摩揭陀十分強大，所以佛教也是非常的強大。”
阿育王？霍海點頭。
這個霍海知道。
王賀：“然後，一百年前，孔雀王朝末期，控製力降低，天竺分成了大量國家，而巽伽王朝推翻了最後的孔雀王。”
“然後他們開始推行，婆羅門教。之前提到的沙門思想，就是所有不同於婆羅門的教統的稱呼。”
“而且他們還瘋狂毀壞寺廟，屠殺僧人，現在整個天竺，已經沒有和尚了。”
霍海眼睛一亮。
原來是這樣。
也就是說，天竺已經經過了一百年的婆羅門洗禮？
後來無論多強大的國家，隻要來到這片土地上建國，都將會被同化成弱雞。
在此前，天竺人屢次擊潰過外來勢力，從這個時期開始，就沒贏過一次，打多少次輸多少次。
經過一百年的調教後，天竺已經分出了四等人並且已經階級固化成全民思想了，同時四等人思維已經完全成為了全民的道德標注了。
這是很恐怖的，這就跟華夏人的孝順一樣，深入靈魂了。
低種姓對高種姓，就跟對親爹一樣，稍微不好，那就叫大逆不道。
這已經沒法兒再調教了。
霍海恍然大悟。
難怪商人們在天竺北境和天竺開戰了！
商人們西出敦煌時，都會跟佛求願，如果自己發了，那就回來給佛塑像。
試問一下，西域環境已經穩定，從敦煌出去當商人的，除非在沙漠裡被蛇咬死或者走錯路死在了沙漠裡，還有什麼不發財的可能？
這個時代，隻要往西走，那就沒有不發財的人。
每一個從西域經過大宛，來到天竺北麵的人，那都是跟佛、道許過願得。
這些人都承諾過要給佛修浮屠修佛塔修佛像，甚至修整個寺廟。
是整個大漢最迷信的一群人。
也不能說迷信，而是說，寧可信其有，他們都成功了，自然不想自己獲得的成功突然被老天收回去。
現在根據西遊記，他們曆經千山萬水，終於到了天竺了，靈山山腳下了。
然後聽說，天竺所有寺廟都被拆了毀了，所有佛像都被砸了，所有和尚都被殺了！
他們如何是好？
除了在當地故人報仇之外，還有得選嗎？
沒有。
霍海聽後愕然。
這當初敦煌的行為，是為了留下敦煌文化，順便留下儒釋道傳承。
沒想到，剛好遇到了天竺處在滅佛王朝。
王賀：“西域商人人很多，勢力很大，他們正在各處奔走，希望朝廷攻打天竺。”
“現在，整個貴族禮儀學院和穀梁學外交大學，全是他們讚助的，學費都讚助到二十年後去了。”
霍海：“哈？”
王賀：“他們還準備湊一百個億，讓您大兄去當護佛隊統領，給天竺乾了。”
這……大哥要是願意接，乾個天竺豈不是玩兒似的？
“大哥接了嗎？”
王賀擺頭：“驃騎大將軍剛結婚，哪有那功夫，不過他們的行為，可給小王子嚇得不輕。”
霍海歪頭：“嗯？這又是什麼原因？”
王賀：“小王子不是攻打下了一半大夏，然後當著大夏單於麼？聽說這些商人出錢請驃騎大將軍過蔥嶺，小王子害怕是針對他的，他已經往西跑了。”
“現在據說都和安息的東部王族迎麵撞上了，就是不知道誰輸誰贏。”
這還用想？彆說現在，就算再過三百年，隨便來一支匈奴，都能把中部帝國吊起來打。
也就是說，小王子被迫往西擴張，反而變得更大了，搞不好會恢複冒頓時期的光輝。
畢竟冒頓的疆域也沒多大，小王子可能拿下大夏和半個安息，那幾乎就和冒頓的疆域一樣大了。
這和一開始的設想，幾乎一樣。
隻是沒想到，自己這邊還沒動手，朝廷沒發力，讓商人們乾成功了。
……
經曆跋涉，霍海終於到了長安。
火車抵達長安火車站時，整個站台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