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這房子,隔音並不好。
桑景雲跟桑錢氏正說話,樓上就傳來響動,是桑景雄在大喊大叫:“你跟姐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吃好喝好,就我天天喝粥。”
“我同學都說大姐她丟人!”
“家裡人都偏心你們,沒人管我。”
“你們還哄我,說你們在縣城沒吃什麼好東西,結果呢?”
“學校裡的人都笑話我們家!”
……
桑景雄嗓門挺大,嚷嚷個不停,但突然就沒聲了,緊跟著桑景英的聲音響起:“你嫌日子過得不好,就去怪爹,為什麼要找大姐的麻煩?”
桑景雄哇哇大哭起來。
桑景英不一會兒就下來了,表情有些尷尬:“我打了他屁股。”
他們家長輩都不對孩子動手,桑景英沒挨過打,也沒打過彆人,第一次打人還挺不習慣。
“是該打一頓。”桑錢氏道,她原先也是不打孩子的,但最近打了桑學文,察覺到好處,就覺得孩子若是不聽話,打一頓也挺好。
桑景雲深吸一口氣,那突然冒起來的火氣,倒是消散不少。
她上輩子年少時,父母不在身邊,一直獨自生活,見過不少事兒,遇到過不少極品。
經曆的事情一多,她也就很少生氣了。
今天突然這麼氣,多半還是因為身體太累。
其實桑景雄鬨脾氣,並不奇怪。
他年紀小,這半年突然沒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有了個丟人的爹,還有人在他麵前說些有的沒的,他理所當然,就對著一直包容他的家人鬨起來。
桑景雲理解桑景雄的行為,但依然覺得這孩子需要吃點教訓,好好教育。
桑景雲又問了桑錢氏幾句,這才知道桑錢氏早上,還給了桑景雄一角錢。
“他說他要買紙筆,但他回來時,手上沒有東西。”桑錢氏道,她本是想問問的,但桑景雄一回來就跑樓上去了,當時桑學文還又鬨騰起來,她就沒顧上。
此時自來水的鋼筆國內還沒辦法自主生產,價格昂貴,一般小學生是沒有的,桑景雄平日裡,都是用毛筆和鉛筆。
鉛筆大概兩個銅板一支,多買點價格會便宜些,本子的價格跟鉛筆差不多,桑景雄跟桑錢氏說國文和數學都要買本子,桑錢氏怕他錢不夠,就給了他一角錢。
“他沒買紙筆,多半是買了彆的,奶奶,他現在著實有些不像樣,今天晚上餓他一頓吧!”桑景雲攬住桑錢氏的肩膀說貼心話:“我也是心疼你們,你跟娘累死累活做一天針線,也隻能掙一角。”
從原主記憶看,桑景雄以前也有從家裡騙點小錢,出去買吃食的經曆,他去了縣城大半天,不可能什麼都沒吃。
既然中午吃過,那晚上餓一頓出不了事。
桑錢氏也心疼那一角錢,桑景雄之前喊叫著說她偏心,還讓她極為難受,也就同意了:“好。”
桑景雄在家,可從沒受過委屈,因這孩子挑食,之前桑景雲生病她蒸個雞蛋羹,都會分桑景雄一點,更小的桑景麗都沒這待遇。
桑景雲笑起來:“我們不管他了,吃月餅吧,今兒個先把鮮肉月餅吃了,明兒個再吃豆沙的。”
桑錢氏看過那幾個月餅後,將其中兩個肉月餅對半切開,自己跟桑學文分了一個,又讓陸盈跟桑景麗分了一個。
剩下的那兩個,她給了桑景雲和桑景英,讓他們吃整個的。
現如今,她跟陸盈每天做針線活,加起來能掙十幾個銅板,而桑景英和桑景雲,每天能掙五六十個銅板。
他們還是孩子,卻因為當爹的不爭氣,不得不擔起一家子的生計……桑錢氏心疼他們。
桑景雲沒拒絕,她現在的身體有點虛,需要吃點好的養一養。
桑景英也是,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補充營養。
前幾天,桑景雲還看到桑景英腿抽筋,這明顯就是營養沒跟上,缺鈣。
吃過肉月餅,桑錢氏就招呼他們吃晚飯。
這幾天,他們晚飯的主食基本上都是米飯和蒸南瓜,菜則是鹹魚、海帶、豆腐和各種當季蔬菜。
這時真正的底層家庭,在吃上沒有他們這麼講究,他們家的日子,過得比普通農民家庭都要好。
這也是桑景雲要求的,吃太差營養跟不上,身體出問題的話,得不償失。
一家人吃起來,期間,陸盈頻頻看向樓梯處。
桑景雲知道她是惦記著桑景雄。
陸盈的性子,跟她上輩子的母親截然不同。
她上輩子的母親是個要強的,不會被兒女絆住腳步,陸盈則不同,她的心思都在兒女身上,把兒女看得比她自個兒更重。
之前原主生病,她就徹夜不眠地照顧。
桑景雲這些天很忙,又刻意避開,跟她的相處才少了。
好在陸盈沒說要讓桑景雄下來吃飯,桑錢氏更是將鍋裡剩下的飯,給大家分了分。
她是算計著做飯的,不會多做,他們三個大人,還隻吃七分飽。
桑景雄不來吃飯,他們正好可以吃飽點。
桑學文不被桑錢
氏待見,這些天隻能吃南瓜和鍋巴,這會兒分到半碗米飯,更是吃得特彆香。
“阿雲,吃完你就去屋裡休息吧,彆累著,”桑錢氏擔憂地看著桑景雲,“你的臉色不太好……你快回屋,我去給你打水。”
桑景雲身體虛,稍微動一動身上就出汗,因此不管是去縣城還是回家,走完一趟都會渾身濕透。
睡前她必須擦洗一下,不然身上黏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