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裡麵的趙遠沒聽清。
“來了——”趙遠答應了一遍,準備出去開門,邊走邊重複問一遍,“誰啊?”
還沒走到門口,梁寓從洗手間出來,冷聲道:“站住。”
趙遠回頭,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你剛剛在鏡子前邊兒……整理發型?你等下有事嗎?”
梁寓不置一詞,邁動長腿,三兩步就走到門口。
門打開。
他聲調放緩,垂頭看向來人:“來了?”
話剛說出口,趙遠就從梁寓語氣中分析出了是誰在敲門——除了鄭意眠,他就沒見過梁寓對誰這麼說話。
門外的鄭意眠點頭,指指屋內:“你把你速寫帶出來吧,我幫你看看。”
是還記著梁寓錯過了下午講畫的事兒。
“好。”梁寓手往後招,示意趙遠把速寫本拿給自己。
趙遠在桌上找到他的本子,給他在本子上掛了支筆,就遞給他了。
梁寓拿好本子,帶上門,問:“在哪兒講?”
“就一邊客廳吧。”
兩個人進了客廳。
鄭意眠找了個小桌子靠裡坐下,梁寓順勢坐在她旁邊。
她接過梁寓的速寫本,攤開看了。
長時間積累的基本功讓她一眼就能看出這幅畫的優劣之處,鄭意眠伸出筆尖,點了點他的屋簷處:“這塊畫得挺好的,鬆緊有度,後麵的雲比較隨意,看著很舒服。”
整體畫麵不錯。
畢竟是能考進W大美術係的人,再不濟也都有兩把刷子。
隻是……以她較為老道的經驗來看,梁寓這幅畫,仔細看看,還是能看出基本功不是特彆紮實的。
回想起高中時有關他的種種傳言,鄭意眠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畫畫的啊?”
“高二下學期集訓開始。”
他漫不經心地,不知道在看著哪兒。
“才學半年多啊……”鄭意眠沉吟,“我知道了。”
隻學了半年,能畫成這樣,還是算很不錯的了,肯定是下了功夫的。
鄭意眠有點好奇:“你在畫室學的嗎?”
“不是,請老師單獨輔導的,”他雙手交疊在大腿上,挑眉笑道,“怎麼?”
“沒什麼,”她搖頭,“我純粹就是好奇。”
這個人身上,好像處處相悖,處處是謎團。
她不能免俗,和大家一樣,同樣很好奇“浪子回頭”“魔王從良”背後的原因。
他頷首,表示了解,出乎鄭意眠意料地配合,又說:“還想知道什麼?”
夜色闌珊。
鄭意眠撐著腦袋,看他紙上略顯瀟灑的筆觸:“為什麼會突然去學畫畫呢?”
半路出家學美術的風險很大,好比下賭注,贏了就春風得意,輸掉就什麼都沒有了。美術抓不住,文化也會丟掉。
梁寓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唇,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頓了頓,尾音拉長,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抑揚頓挫:“因為……喜歡吧。”
鄭意眠一停,筆杆在指尖打了個旋兒,掉到桌麵上。
她側頭看著他,那雙下垂眼晶晶亮亮,像裝下了億萬星河。
她順著他的話,無意識地反問一遍:“……喜歡嗎?”
梁寓手指頓住,看進她的眼睛,啟唇,聲音微倦,連纏著的鼻音都變得繾綣起來。
那些昔日藏在眼底的情愫終於肯浮上半分,帶上一抹深情。
他點點頭:“……喜歡。”
唇角笑意半分不減,桃花眼瀲灩生波。
他語調篤定,像是在做什麼肅穆的宣言。
是喜歡你,不是喜歡畫畫。
是因為喜歡你。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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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偷偷摸摸,擱這兒做賊似的看啥呢?”
班長站在趙遠身後,順著他的目光往裡看。
“噓——”趙遠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比,示意他往裡看,“小點聲,不然被捉到我們就死定了。”
客廳裡的時間仿佛被人放慢,他們的一個動作、一個對視對視都變得很緩慢。
夜幕幽深,下弦月搖搖欲墜,屋內月光如練,洋洋灑灑落了滿地。
梁寓笑著看她,戾氣儘失,繞指成柔。
鄭意眠恍然大悟般點頭,也漾出一個笑來:“這樣啊……我也很喜歡。”
梁寓像是享受這種文字遊戲,半晌轉過頭去,沒讓鄭意眠看到自己得逞的笑意。
趙遠扒著窗子,著急了:“啥喜歡不喜歡啊,不要慫,就是上!”
看了會兒,裡麵不知道傳來什麼動靜。
班長拍了拍趙遠的背。
“彆他媽的拍我,”趙遠繼續看,“老子還沒看完呢……奇怪,人去哪兒了,人怎麼沒了……”
直到有踩樓梯的腳步聲響起,趙遠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吞吞口水,轉身就要跑。
梁寓伸腿踏到木板上,擋住他去路,不鹹不淡地問:“好看麼?”
“……還、還可以吧……”
“不不不,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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