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白檀斷然不會輕信任何人,他道:“即便你所言不虛,又和‘七夜雪’有什麼關係?”
黑影悶聲笑道:“當然有關係,我若沒記錯的話,宮中那些所謂貴人們用的香料,也是你們白家的流芳閣特製的,包括薑宏端喜歡的龍涎香。”
白檀默然。
黑影繼續蠱惑道:“七夜雪的用處,你比我更清楚。”
三更時分,白檀滿臉倦色的回了府。
百歲一邊為他換衣服,一邊擔憂道:“公子怎麼才回來?不過出去了一趟就累成這樣,幸好夫人待在白馬寺誦經還未回來,否則不知會如何心疼呢。”
白檀擺手:“無事,你們且先下去吧。”
婢女小廝依次退下,白檀斜靠在軟榻上,暗暗思忖今日發生的事情。
燕子樓的樓主到底是什麼人,白檀總覺得對方的嗓音有些熟悉,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在何時何地聽過。
還有他說的那個提議,雖然危險,但不得不說,確實讓人十分心動啊。
隻是著其中的利益分配,還有具體實施辦法,還需再斟酌斟酌……
白衣少年走了後,房間內再次恢複幽暗死寂。
黑影隱在屏風後,靜默良久。
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如今才發現大錯特錯。
昔年曾有過兩麵之緣的孩子,現在已經蛻變為長身玉立、姿容無雙的少年郎。
真想不到,那個漂亮得如同玉雕般的女娃娃,竟然是個男孩子……
想到這裡,黑影深邃的眸子湧現出一抹柔和之色,他有些想笑,溢出口的卻是粗啞怪異的聲音,宛若夜梟。
黑影僵在原地。
仿佛過了很久,他抬起手,想要撫摸自己左側的臉頰,卻隻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阮樂正一向多疑,之前的事雖然被花見羞花言巧語地搪塞了過去,但難保他心裡不生芥蒂,這可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阮青鬆這兩日一直試圖隱晦地討好阮樂正,緩和父子關係,從而贏得阮樂正的支持,卻始終不得要領,現下正瞌睡的時候剛好撿到了枕頭,真乃天助我也。
既然阮樂正喜歡沽名釣譽附庸風雅,那自己乾脆想辦法在執教先生麵前表現一二,讓阮樂正意識到自己的優秀。
何況,大周自建國以來就格外重視文治武功,製度上更是儘量優渥文人,但凡是有真才實學者,絕對都可以平步青雲封官加爵。
到時候,彆說是一個小小的阮樂正,就是朝中重臣也沒人敢給他臉色看。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到阮樂正的重視,隻有這樣才能接觸到世家藏書,結交文人豪客,乃至於逐步打入京中貴人圈。
一切,都需要阮樂正這塊敲門磚的配合。
心裡謀劃已定,阮青鬆頓覺神清氣爽,轉身沿小路回了書房。
侍書與徐媽媽寒暄過後,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哪來的一股子邪風,將老太婆的手絹吹了去,這般倒黴……”徐媽媽眯著昏花的老眼瞅了半天,這才發現被風垂落到芭蕉葉上的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徐媽媽來到偏門外,從小廝手裡接過一包軟綿綿的物什,放在手裡掂了掂,一路往回走,一路抱怨道:“啐,作死的小東西,好端端的要什麼白牡丹,自己屋裡的丫頭小子都死絕了不成,巴巴地打發我來取東西,憑他是誰,也敢來使喚我。”
內院壁角處建了一座閣子,取名“觀星”,上下共六層,是白府內所有建築當中最高的一處,又距離二門極近,推開窗就能看到遠近碧瓦粉牆,花木疏落有致,整座白府儘納於眼底。
據說觀星閣為白氏先祖所建,最初目的原是為窺視星象,勘破天機,但無奈那位先祖始終難以參透玄學奧義,最終不得不放棄。慢慢的,觀星閣就演變成了白家子弟在研讀學業之餘的休閒場所,閣內精心收藏了些古玩字畫,棋譜字帖,以及經史子集諸子百家,無所不有。
白檀雙手扒著窗框,踮腳往外看去,臉上帶著幾分不符合年齡的狡猾之色。
“狗砸,謝啦。”
小狐狸納悶道:“你為什麼非要讓我把徐媽媽引過去,還特意讓阮青鬆給看到?”
白檀意味深長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搞不懂你在做什麼。”
徐媽媽穿過角門,來到觀星閣,單手提起裙擺,呼哧呼哧地爬到五樓,見到白檀也不行禮,歇了半晌才道:“檀哥兒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竟學會裝起主子款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