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誰殺了我(一)(2 / 2)

屏風後的男人沉吟片刻,意味不明道:“我畏懼的不是陽光,而是人心。”

白檀搖頭:“這樣可不太好,我即將成為你的合作夥伴,樓主卻似乎一直缺乏應有的誠意。”

隱在暗處的黑衣男人低聲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誠意?”

白檀走近屏風,隔著淡雅的水墨,輕聲道:“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謀朝篡位可不是什麼小事,搞不好一家子都要被牽連,因此哪怕白檀實際上已經對薑宏端動了殺心,臉上卻還是一派輕鬆的樣子,他不但要探清楚對方的底線,更要清楚這人的籌碼,這樣才能準確判斷出對方值不值得他效忠。

“我的目的很簡單。”黑衣人沉默半晌,斬釘截鐵地說道:“殺了薑宏端,取而代之!”

嗬,真是好大的口氣,且不說薑宏端三年前就已經立下了儲君,即便沒有,依照薑宏端風流好|色的秉性,明裡暗裡的兒子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呢,誰不眼紅那把至高無上的寶座,薑宏端一死,他們還不餓狼似的爭起來?

白檀道:“師出無名,此事未必可行,何況,你憑什麼去取代薑宏端?”

雖然薑宏端昏庸無能,但是薑氏皇朝卻積威甚重,因此百姓們縱然希望薑宏端早日駕崩,但若說要改朝換代,讚同者絕對寥寥無幾。

畢竟,薑氏統治了這片大陸一千多年,有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

黑衣人冷聲道:“就憑我是平西王薑弘毅的嫡長子,薑氏皇朝正統血脈!”

白檀作了回南郭先生,混在幾人當中濫竽充數,來到二樓一間補拙素雅的房間,見到裡麵果然已經陳列著許多佳作,臨窗的書案上設著上等的筆墨紙硯,旁邊擺放了一尊小巧玲瓏的黃銅熏香爐,煙霧嫋嫋升騰,一股清靈而溫雅的氣味緩緩散開,說不出的靜謐,連人心都被渲染得沉靜下來。

管事笑道:“諸位請吧。”

這十人當中,有好詩的,有好畫的,都撿了自己喜愛的,愛不釋手地觀摩起來。

白檀將目光從黃銅香爐上收回來,站在玄關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手裡的扇子,臉上蘊著幾分彆有深意的淺笑,耐心地等著管事開口。

管事彎腰施禮,悄無聲息地衝著白檀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向三樓,徑自來到走廊最裡麵。

白檀亦步亦趨地跟隨著管事,看著他親手打開一扇厚重古樸的門,垂下頭,低聲道:“公子快請進吧,主人正在等你。”

白檀唰得一聲收起折扇,攏在手裡,輕輕敲擊著掌心,語氣狡黠地說道:“進,當然要進,否則豈不是浪費了你們一番苦心。”

房間裡沒有掌燈,光線很是幽暗,外麵行人的談笑聲隔著清溪傳來,也是模糊不清的,沒有什麼真實感,白檀仿佛以為自己一腳踏進了地獄。

好在如今是七月中旬,月亮漸趨圓滿,高高懸與星鬥之間,灑落一地斑駁皎潔的月光。

白檀不言不語地站了一會兒,待適應之後,兀自來到房間中央的檀木圓桌旁,矮身坐了下來,伸手去拎桌上的紫砂壺,倒在海棠凍石蕉葉杯裡,用手觸探杯壁,嗬,竟然還是熱的……

絹紗屏風後麵,隱約立著一抹黑影,熾熱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白檀身上,漸漸又移至衣領處、脖頸處,定格在對方臉龐上,不知為何呼吸竟亂了一拍。

畫舫上有紅袖的歌妓懷抱琵琶,臨風高歌:“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音質曼妙,體態輕盈,無一處不嬌柔,無一處不勾人。

兩岸有醉醺醺的豪客高聲應和,隨手扯下身上荷包,遠遠擲了過去。

這歌聲幽幽渺渺,如同蒙了一層紗。

“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黑影呢聲重複道:“真是好詞。”

白檀喝茶的動作一頓,麵不改色地說道:“世人都以為這是阮青鬆的手筆。”

黑影道:“我卻覺得它合該出自白公子之手。”

“非也非也,它的主人不在此間。”白檀搖頭,繼而悠然道:“外人都道燕子樓幕後的主人十分神秘,慣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如今看來,也不儘然。”

黑影默了片刻,啞聲道:“你似乎早就料到我會請你過來。”

白檀:“沒錯。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在詩詞一道確實表現平平,而阮青鬆那首《卜算子·詠梅》縱然不能奪魁,位列前十應該是沒問題的,結果卻與我的猜想大相徑庭,豈非太過奇怪?更何況,那黃銅香爐內焚的還是我白家流芳閣秘製的‘風雪夜歸’,專為待客之用。如此一來,樓主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黑影聲音低沉地讚歎道:“果然聰慧。”

白檀笑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樓主找在下何事,直說便是。”

黑影道:“聽說東都白氏乃正宗香料世家,始祖白衣客當年製香技藝獨步天下,不知如今白氏傳人能否撐得起這份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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