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順勢看去,正好將阮青鬆還未收起的詭異表情儘收眼底,頓時一驚。
阮樂正目帶審視:“鬆兒,你怎麼了?”
阮青鬆支支吾吾,一時難以分辨:“孩兒,孩兒身體不適……”
“是嗎?”阮樂正拖長了音調,沉吟道:“既如此,趕快再把張老先生請過來瞧瞧。”
“老爺——”花見羞身形婀娜地走上前去,柔柔一笑,嬌嗔道:“您這般虎著臉,彆說是鬆兒了,連妾身都覺得害怕呢,怪不得大家都讚您官威日隆呢。”
阮樂正撫須不語,眯起眼睛,緊緊盯著庭中臉色慘白的少年。
阮青鬆僵立在原地,隻覺冷汗涔涔。
“雲奴兒,過來。”阮白氏不願意看到兒子與阮樂正親近,拉著白檀往後宅走去。
白檀乖巧地跟在阮白氏身側,仰頭好奇道:“娘親不覺得生氣嗎?”
阮白氏冷笑:“他們如何值得我如此?”
兩人回到攬月閣,阮白氏屏退左右,突然出聲嗬斥道:“跪下!”
白檀一呆,繼而老老實實地跪在堂下,軟聲道:“娘親。”
阮白氏越想越是後怕,滿臉哀戚:“雲奴兒今日如此,可知娘親有多擔心?那南城花圃偎在山腳下,本就多蛇蟲蟻獸,兼之人多眼雜,我雖一直有心治理,但焉知沒有那等心懷叵測之人?須知當年我白氏一族雖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殊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如今白家式微,他們豈有不趁機落井下石的?”
白檀難過:“娘親,檀兒知錯了。”
阮白氏悲歎:“昔年父親在世時,那些世交們是何等阿諛討好,獻媚與白家,我既見過他們那副嘴臉,想必早已成其眼中釘肉中刺,我死不足惜,隻恐他們將手伸到雲奴兒身上……”
白檀神態懵懂,卻眨了眨眼睛,認真回道:“娘親不要擔心,您說的這些,孩兒都知道……”
阮白氏苦笑:“你如何知道這些?”
白檀皺著一雙還未長成,顏色疏淡的細眉,仔細想了會兒,語氣輕快地說道:“雖然不能完全領會,但檀兒曾經聽人說過。”
阮白氏來了興趣:“哦?雲奴兒可還記得那人是誰?”
白檀掰著手指頭,數了好半天才道:“是四天,哦,不對,是三天前,有一位極香極好看的哥哥出現在檀兒的夢裡,說了和娘親方才所說一模一樣的話……”
繪製著蘭草花樣的玉白色瓷盞被碰翻,溫熱的茶水濺到身上,阮白氏頭一次顧不上自己的儀態,霍然站起身來:“雲奴兒可還記得那位哥哥長什麼樣子?”
白檀歪著小腦袋,細聲細氣地說道:“大哥哥穿著白色的衣服,頭發又長又黑,長得很好看很好看,比檀兒都好看……”
這孩子一直都知道自己生得好,但凡見過他的人沒有不滿口誇讚的,白檀也經常以此為榮,大概是因為鏡子照多了,小小年紀就把眼光養得無比挑剔,這還是他第一次承認有人比自己還要好看。
阮白氏的心臟急速跳動起來,她捂著胸口追問道:“還有呢?”
“唔,大哥哥眉心間也有一顆紅色小痣……”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阮白氏跌坐回軟椅,失聲呢喃道:“先祖顯靈了……”
大概是白家人實在優秀了,優秀到連上蒼都忍不住心生嫉妒,竟然讓白家子嗣艱難以作懲罰,從先祖白衣客那一代開始,白家一直是一脈單傳,到了阮白氏這一代,更是隻得了位千金小姐。
也是因此,阮白氏雖然年輕,卻在有了白檀之後,就徹底絕了其他心思。
話說回來,當年阮白氏出生時,白家家主雖然失望,但族譜上並非沒有女子傳承家業的記載,因此從小就精心培養女兒,待到及笄之年,又千挑萬選地招了個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