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燦爛一笑,露出珍珠般整齊潔白的牙齒,脆生生地應道:“哎,謝謝哥。”
本來隻打算隨便眯一會,沒想到竟然睡死了,等到白檀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出去工作了。
紫宸殿護駕的戲拍完之後,估計還要等一星期左右才輪到白檀上場,按說這會他已經可以滾蛋了,但是考慮到晚上會有老戲骨過來跟於懷遠飆戲,白檀乾脆就不走了,從自己的書包裡掏出一本書,把化妝凳拖過來充當臨時書桌,盤腿在地上坐好,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我愛學習,學習使我快樂。
白檀沉浸在自己的精神食糧裡,如癡如醉地看了兩三個小時,直到房間內光線越來越昏暗,漸漸看不清東西,這才不舍得站起身,緊跟著就是一個踉蹌。
他一邊揉著自己漲疼的臂膀,一邊往室外走去。
布景內,於懷遠正扯著脖子吼台詞,似乎是想要表現出電視劇裡還是太子的男主臨危受命,親眼目睹父皇中毒不治而亡的悲傷與彷徨。
於懷遠還真是努力啊,瞧瞧,那脖子裡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不過,乾嘛總是抓著人家老戲骨的肩膀不鬆手呢,沒瞧見人老戲骨都快被你搖晃散架了嗎?
再反觀所有工作人員,竟然一個個不以為意的樣子。
正在奮力表演的於懷遠可不知道白檀心裡的碎碎念,他虎目圓睜,雙眉倒豎,動作也越來越大力起來……
這真是一個連不斷聳動的鼻孔都在強行加戲的奇男子啊……
話說回來,這老戲骨的演技倒著實精湛,最難得的是沒有絲毫表演痕跡,一言一行流暢自然,輕輕鬆鬆地碾壓對手,可比於懷遠的用力過度高明多了。
交代完最後一句遺言,老皇帝白眼一翻,終於駕崩了。
傷心過度的男主仰天長嘯,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場內幾台鼓風機和大功率人工造雪機適時運轉起來,場內瞬間飄起雪花。
白檀正對著於懷遠的表演哈哈哈,冷不丁被吹了一頭一臉,忍不住噴嚏連連。
漫天飛雪當中,有人霞姿月韻,沈腰潘鬢,宛若芝蘭玉樹,也不知灼傷了誰的眼球。
距離布景不遠的道路旁。
低調且奢華的黑色商務車內坐了個氣勢冷硬的男人,這人穿著一身頂級定製手工西裝,頭略微偏向左側,額頭緊緊抵在車窗玻璃處,眼神由最初的驚豔懷念,慢慢蛻變成濃烈的痛苦和掙紮……
這人是誰?為什麼隻是看了他一眼就讓自己產生這麼大的反應?靈魂都忍不住為此震顫。
捏在手指間的雪茄煙漸漸燃至儘頭,男人卻恍若未覺,他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著一下又一下越發激烈的心跳聲,急促地大口喘息著,仿若一條瀕死的魚。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劇烈的疼痛源源不斷地襲來,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毫不留情地□□著男人的心臟。
細細密密的冷汗不斷沁出,男人赤紅了眼睛,發出聲聲野獸般的哀鳴,伸長的脖頸上有根根青筋爆出,如同一條條細小卻攜帶著劇毒的蛇。
“容總,容總,您怎麼了?”司機和保鏢意識到不對勁,連忙跑到後座。
男人死死盯住不遠處的少年,唇齒間縈繞著越來越濃烈的血腥味,他恍然憶起了一個融在骨血裡的名字,想要吐出,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保鏢經過特殊訓練,快速冷靜下來,他掏出手機往住宅裡打電話:“喂,隊長,是我,快讓人把徐醫生請來,要快,容總現在很不對勁!”
男人意識開始模糊,卻仍然固執地望向窗外,嘴唇無聲地開合著。
“媽個雞,還真冷啊。”白檀搓了搓手臂,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想看的戲也已經演完了,當即決定回家給自己下|麵條吃。
不知道從哪個劇組裡飄過來一段悠揚哀怨的曲子,悲悲切切,宛若遊絲,輕輕撥動心中隱藏極深的一根弦。
白檀情緒莫名被觸動,他雙手插|進褲子口袋,仰頭望著姣姣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感慨道:“真他娘的餓啊……”
白檀轉身,與急速行駛的黑色商務車擦肩而過。
圓月高懸,少年的身影漸漸拉長,一點點消失在街角。
“那是陛下的金吾衛。” 方才還在閉目養神的阮白氏忽然睜開眼睛,輕聲道:“繡著朱雀紋?想來是朱雀司了。”
白檀倒是深諳舉一反三的道理:“娘親說過,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合稱為上古四大神獸,既有朱雀司,想必另外三司也是有的?”
阮白氏打趣:“你個小機靈鬼,半點瞞你不過。”她雖然故作語氣輕鬆,眉尖卻似蹙非蹙,仿佛有心事。
白檀反身去看簾外的一方蒼穹,那裡碧空如洗,陽光似錦,一派繁華絢麗。
但是他知道,最多再有十年,這些就會完全被滿城風雨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