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火乘風而上, 熊熊燃燒, 很快就將棲香苑吞噬, 上好的紅木、樟木劈啪作響,空氣中隱隱散發著焦香, 映襯得天空都成了緋紅色。
崔府奴仆眾多, 見狀紛紛奔走相告:“走水了, 九公子的棲香苑走水了!”
最初的慌亂過後, 小廝們手腳麻利地拿來木桶、陶盆等物, 取水撲火, 可惜杯水車薪,火勢不減反增,迅速蔓延。眼看著棲香苑實在保不住,主事的管家當即命令所有人後退。
有婢女哭著喊道:“不行啊,九公子還在裡麵呢!”
管家一驚, 連聲問道:“什麼?公子還在棲香苑?還有誰?”
婢女麵色慘白道:“九公子剛才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非要衝進去,我們攔都攔不住,哦, 對了, 那位為九公子治病的荀先生也衝進去了, 還有一位穿著紅衣, 麵貌俊美像女子的郎君。”
管家一拍大腿:“那還愣著乾什麼?趕快去救人啊!”
話雖如此說,這般漫天大火,誰敢近棲香苑三尺之內, 豈非不要性命?況且因著崔鳳酒患有弱症,需要常年靜養,當初才特意選了最冷僻寂靜的棲香苑,又遣散了多餘的下人,想要救火,難於登天!
一時間,大家四散逃竄,疲於奔命。
再說這邊,關暮雪將被人設計,身陷困局的阿威阿武兩人救出,縱著輕功,抄近路,快一步往崔府趕來,行近毗鄰崔府後院的一處山腰,遠遠就看到那衝天火光。
關暮雪莫名眼皮一跳,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事急從權,也顧不得當年答應生母崔鳳樓“輕易不登崔家門檻”的諾言,加快腳步,身影如草際清風,倏忽而逝。
“咳咳……”白檀裹緊身上半新不舊的湖藍袍子,掩住口鼻,貼著牆根彎腰小跑,尋摸了半天,終於在一叢芍藥後,找到了狗洞,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
雖然說出去有些不好聽,但是鑽狗洞可比翻牆輕鬆多了,白檀也不計較顏麵,袖子一卷,矮身鑽了進去。
出來的一刹那,熾熱灼人的火焰,淩亂淒厲的哭嚎,紛亂雜遝的腳步,通通隔絕在身後,一牆之隔就如同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檀籲了口氣,回首望去,大股大股的黑煙騰空而起。
崔家護衛冒死將崔鳳酒、荀香墨救了出來,聖天教的暗衛也足夠忠心護主,沒讓赫連煜吃一點虧,熏人的熱風拂過,炙烤得臉頰發燙,耳畔依稀能辨彆出赫連煜中氣十足的罵人聲,叫囂道:“滾開!彆攔著本座!”
聖天教的徒眾武藝精良,非尋常護衛可比,在赫連煜的命令下,也加入到救火大軍中,有了他們的協助,白檀就放心多了。
待到荀香墨崩潰痛哭,直言後悔之時,白檀臉上表情微微一變,眸色複雜。
接手鶴閒山莊後的十五年裡,荀香墨為了他鞠躬儘瘁,奔波勞碌,白檀感激涕零,除了每年不菲的固定分紅外,還不止一次允諾,但凡是鶴閒山莊倉庫內有的,荀香墨想要,隨時都可以拿走。
無奈的是,荀香墨對那些價值連城,舉世罕見的奇珍異寶毫不在意,反而對“雪夫人”動了心,經常變著法兒的討好白檀,言行舉止也越來越露骨。
這種“我把你當兄弟,你卻一心一意隻想睡我”的窘境,每每逼得白檀尷尬癌都快犯了。要是其他人,拒絕也就拒絕了,大不了以後敬而遠之,但是荀香墨卻與關家生意牽扯頗深,又對鶴閒山莊有恩,白檀實在避無可避,隻好兩次三番,屢屢暗示自己並無再醮之意,可惜荀香墨固執依舊,不改初衷。
赫連煜和荀香墨等人對“雪夫人”的一腔情誼,白檀注定無法回應,反而加劇了他儘快脫身的想法,閩南一行,荀香墨背叛白檀,與崔鳳酒暗中勾結,白檀氣他、怨他,卻不恨他,隻是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現在,崔家與鶴閒山莊的合作已經談成,隻要幾位經商老手多費點心,關家賺得盆滿缽滿是早晚的事。而且,粗略算來,關暮雪已有二十歲,劍術攀升極快,在武林間亦小有名氣,足以震懾江湖宵小,他人不敢輕易來犯。
除此之外,關暮雪天資驚人,能夠過目不忘,對數字計籌尤其敏感。先前白檀怕關暮雪分心,阻礙武功進益,並未將產業完全交托,但交給關暮雪練手的那些鋪子,利潤都無一例外地翻了幾翻。
白檀對關暮雪很有信心,有他在,鶴閒山莊絕不會走下坡路,或許,再過不久,白檀就能收到完成任務的係統通知了。
唯一遺憾的是,白檀不能參加關暮雪的加冠禮,親手為他束發戴冠取字了。
“唉……”白檀小小聲歎了口氣,自我安慰道:“做人呢,不能太貪心,終於不用當女裝大佬了,我應該開心啊。”
思及此處,白檀揮了揮簡單的衣袍,漸漸洋溢出一抹喜意,嘀咕道:“來這個世界這麼久了,還從來沒有用男子身份外出行走,即便強行換掉衣裙,也有一群人覺得是女扮男裝,我真是好慘一男的。”
壓抑十多年的心性得以重見天日,白檀歡呼一聲,手舞足蹈地朝著森林跑去。
從今天開始,我就不是鶴閒山莊的雪夫人,而是江湖小透明白檀啦!
不用再講究什麼端莊持重,不用再被一群好色之徒騷擾,堂堂正正做個男孩子,真是太好啦!
去掉冪籬後,感覺空氣都清新好多了呢!
白檀越想越興奮,忍不住撒丫子在林蔭小道中狂奔,喃喃自語道:“以後再也不用給阿雪當便宜後娘了,說起來,我真是好像白雪公主的惡毒繼母哦……”
正在這時,山路拐角,突然闖入一抹冷冽的玄色身影,看起來眼熟無比。
慣性作用下,白檀刹不住動作,直直跑到關暮雪麵前,在青年略帶驚詫,兼具懷疑戒備的眼神下,十分明智地轉了個彎,長袖一甩,繼續手舞足蹈地跑走了。
白檀一邊跑,一邊自欺欺人地默默催眠道:“看不到,看不到……”
眼前的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關暮雪還未來得及反應,那直僵僵撞上來的人,已經調轉方向離開了。
月色滲透進來,灑落一地斑駁清輝。
朦朧光線中,那逐漸隱於黑暗的背影,竟然熟悉得令人心驚。
持劍而立的關暮雪眸光一閃,喝道:“等一下!”
白檀埋頭衝刺:“聽不到,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