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荀香墨在,關暮雪對鶴閒山莊諸事放心,整理好行囊,單槍匹馬,於拂曉時分提劍離開,一路披星戴月,曉行夜宿,沿途多方問訊,小心跟蹤。
可恨文言明生性詭詐,狡猾如狐,有時分明都已經看到了他的衣角,卻被對方使計逃開,幾次三番都與文言明失之交臂。
同樣的情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上演,關暮雪漸漸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這十五年來,他一直視文言明為死敵,此人身手到底如何,關暮雪心中有數,即便是突破瓶頸,大有進益,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在他和幾個暗衛的圍追堵截下,輕輕鬆鬆,全身而退,除非……
除非江湖傳言屬實,文言明果真想走捷徑,習了邪魔外道的功法。
這日,在蜀州慶遠鎮,關暮雪與文言明狹路相逢,再一次,眼睜睜看著文言明溜掉。
關暮雪不甘心地追了幾步,見對方迅速逃竄,動作飄忽如鬼魅,片刻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形,心頭不禁籠上一層陰影。
見再追下去也無結果,關暮雪返回,俯身去看那被文言明傷到的青年,對方靜靜躺在地上,華貴的蟹殼青色外袍染了幾處臟汙,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牙關緊閉,瞳孔無神,顯然是痛得昏了過去,幸好沒有性命之虞。
此處是一僻靜窄巷,街口恰好植了一株翠柳,生長得鬱鬱芊芊,垂絛萬千,堪堪遮住來往行人探究的視線。想來,文言明選擇在這裡下手,也是為了掩人耳目,隱匿行藏。
若非關暮雪等人對文言明窮追不舍,碰巧闖了進來,這人隻怕凶多吉少。
關暮雪等了一會兒,見無人來尋這陌生青年,他想了想,讓暗衛暫時將人送到醫館安置,等到蘇醒後,再做計較。
小鎮依山傍水,鐘靈毓秀,彆有一番韻味,兼具民風淳樸,爽朗熱情,對關暮雪這種生麵孔也報以最大的善意,更因關暮雪姿容颯颯,宛若芝蘭玉樹,態度越發溫和友善,即便他通身做劍客裝扮,明顯是江湖人士,也沒有嚇退活潑大膽的姑娘們。
昨夜剛剛下了一場雨,轉過天來也未完全停歇,空氣都是潮潤潤的,細雨酥酥,不知染紅了多少海棠,漂綠了幾片蕉葉。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提著花籃的童子脆生生地叫賣,歡快足音噠噠落在青石板上,灑下一路歡聲笑語。
出門倒水的癟嘴阿婆顫巍巍站定,揚聲喚道:“黑娃子,把花兒勻一枝給七婆,七婆拿棗糕糕給你換!”
小童抿嘴一樂,笑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搖頭道:“不行哦,婆婆,花兒買完嘍!”
哪知道那醬紫衣裳的婆婆雖然年紀大了,眼神卻同樣犀利,往籃子裡瞟了一眼,不依不饒道:“好麼,哪兒不是還有兩三枝?剛好給婆婆簪發。”
小童一臉精明相,忙忙將籃子藏在身後,躲避七婆的視線,笑嘻嘻道:“這可不是剩下的,是我特意挑出來最漂亮、最好看的花兒,留給神仙哥哥的!”
七婆聽了,一拍大腿,開心道:“哎呀,是那個俊生得跟玉人一樣的白小郎子麼?他長得齊整,好巧不巧,額心還有一粒紅痣,跟廟裡的觀音娘娘似的,可不是大福氣的人?花兒合該給他戴!”
無意路過的關暮雪停下腳步,鬼使神差地聽了下去。
小童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白哥哥好看,比廟裡的觀音娘娘還要好看!”
七婆惶恐:“哎呦,打嘴打嘴,這話可不能亂說,會冒犯神靈的……”
小童吐了吐舌,不想聽七婆嘮叨,蹦蹦跳跳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