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暮雪握劍的手第一次有些不穩,他赤紅著眼珠,咬牙切齒道:“為什麼?”
見他難過,白檀也不好受,垂著頭顱,低聲道:“阿雪你自小冰雪聰明,我們剛才說得那些話,即便是隻言片語,想必也足夠你推理出真相,我欠了赫連煜一條命,你若非殺他不可,隻管賜我一死吧。”
關暮雪難以置信地看著白檀,憤恨道:“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哪怕殺儘天下人,獨獨不會對你動手,還要說這種話?!”
白檀越發歉疚,哀傷道:“對不起。”
身後,口吐鮮血的赫連煜勉力站起來,不屑地扯白檀手臂,“走開,誰要你救?本座怎麼會輸給一個黃毛小兒?”
白檀氣得將赫連煜罵了個狗血噴頭:“裹什麼亂呢!瞎逞能,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
赫連煜癟了癟嘴,不說話了。
關暮雪一雙血紅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白檀,狠戾道:“好,我今天就饒他一命,但是,下次他再犯我手裡,我一定要手刃仇敵,以慰我父在天之靈!”
赫連煜忍不住還嘴道:“且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聽關暮雪提及關野,白檀不由肅容,頷首道:“一言為定。”扭頭去推赫連煜,提醒道:“還不快走?以後可小心些吧。”
赫連煜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這邊,白檀剛要長舒一口氣,就被關暮雪不由分說地攔腰抱起,他驚了一下,手舞足蹈地說道:“噯,噯,你乾什麼呢?”
關暮雪一言不發地將白檀放到床邊,默默蹲下,撿了地上的鞋,小心翼翼地給白檀穿上。
白檀這才想起,因為情形危機,自己來不及穿鞋,直接赤腳下地,剛才一直提心吊膽地還不覺得如何,此時卻覺得雙足發冷,不好意思地蜷縮了腳趾。
鞋子穿好後,關暮雪滿懷依戀地抱住白檀雙腿,將頭枕在青年膝蓋上,喟歎道:“你還在這裡,真好……”
見到關暮雪難得一露的脆弱姿態,白檀心尖一軟,像很多年前一樣,抬手緩緩去撫對方散亂的長發,一下又一下,打理順滑。
關暮雪閉眼,夢囈般問道:“你會永遠在我身邊的,對嗎?”
白檀頓了頓,半晌擠出一個“對”字。
關暮雪滿足地笑了。
在關暮雪的堅持下,白檀去除了易容,在他麵前露出本來麵目。
彼時,燭光融融,關暮雪失神許久,末了古怪一笑,恍然道:“怪不得,當年父親去世前,殷殷叮囑,告誡我無論如何,不可窺視於你,果然是一見誤終身的傾城之色。”
白檀蹙眉,覺得這話哪裡怪怪的,轉念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一切說開之後,關暮雪對白檀越發親昵無間,較之以往,更多了些溫柔小意,白檀每每為關暮雪的轉變而心驚肉跳,隱約感覺到關暮雪對自己的感情,似乎過了界,竟然透露出幾分曖昧之意。
白檀有心劃清界限,卻也不好把話說得太直白,萬一是自己誤會了,豈不尷尬,也顯得他為老不尊,太過自作多情,就在某天清晨,關暮雪堅持要為他束發戴冠時,語重心長地說道:“阿雪長大了,都懂得孝順長輩了,姑姑很欣慰。”
關暮雪眉眼不動,四平八穩地說道:“哦,姑姑?什麼姑姑,我姑姑不是死了嗎?”典型地睜著眼睛說瞎話。
白檀懵了:“……啊?”
出於種種考慮,白檀就是雪夫人的事,兩人有誌一同地隱瞞了下來,鶴閒山莊內無人知曉。正好跟崔家洽談的生意正在鋪設過程中,以防萬一,關暮雪就把荀香墨派出去,讓他一力主持大局。
對外,白檀仍然是關暮雪邀請上門的客人,區彆隻在於,之前他因病落下啞疾,在鶴閒山莊休養了一段時間後,經過滋補,已經有所好轉,可以說話,卻不能多言。
所以,下人們也都習慣了這位白公子經常與少莊主待在一起,旁人麵前卻甚少言語的情景,並且對兩人不一般的關係更加篤定了幾分。
得益於白檀多年前,給莊內簽約的落魄秀才們所做的寫手培訓,以及一本本畫風清奇的香豔話本,漫說是鶴閒山莊,整座姑蘇城對龍陽之興,接受度出奇得高,非但不會指指點點,反而推波助瀾。
白檀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潸然淚下,作孽啊,虧他還以為獨辟蹊徑,賺了大錢,感情是給自己挖了一個火坑,你說氣人不氣人?
當然,最氣人的還要屬關暮雪,仗著自己武功高到快要獨步天下的程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霸道模樣,死活不讓白檀離開他。
白檀能怎麼辦呢?打又打不過,說又說不贏,就連逃跑,還沒走出山莊一步,就被關暮雪提著衣領子丟回去,真是太可怕了。
赫連煜也發揮出不屈不饒的頑強精神,幾次想要上門帶走白檀,險些命喪關暮雪劍下。
有一次,兩人決戰之時,關暮雪的功法出了紕漏,被赫連煜鑽了空子,得以狠狠反擊,那次之後白檀就背著關暮雪,寫信從赫連煜手中討來了一整套《炎魔心經》,幫助關暮雪細細梳理內力。
為著這事,關暮雪算是欠了赫連煜一份人情,雖然每次見麵,兩人還是橫眉冷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但在白檀乾預下,好歹不再像之前那般不死不休。
後來,鶴閒山莊與崔家的生意通道鋪設完成,累得瘦了整整一圈的荀香墨前腳回來,後腳關暮雪就帶著白檀離開鶴閒山莊,完全不給兩人碰麵的機會。
細雨霏霏,楊柳如煙。
白檀撐著一柄竹骨油紙傘,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關暮雪率先一步跳上甲板,伸出寬大溫暖的手掌,“上來。”
望著麵前這隻修長有力的手,白檀略一躊躇。
關暮雪內勾外翹的鳳眼就多了些鬱鬱之氣,卻耐著性子勸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遊曆天下,泛舟五湖嗎?我陪你。”
白檀還是覺得有些羞恥,長輩包袱十分沉重,“你應該尋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兩個人琴瑟和諧,鴛鴦比目……”
關暮雪置若未聞,捏住白檀手腕,直接拉著他上了船。
莊內瑣事都交給了荀香墨打理,除了要躲避聖天教的密探,掩藏行蹤外,兩人隻管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好不逍遙自在。
兩人攜手欣賞飄香的丹桂,傲骨的野菊,走過小橋流水,走過晴初霜旦。
終於,白檀在某天深夜,等來了遲到的係統通知,恭喜他完成了首富任務。
轉眼入了冬,初雪紛紛揚揚。
在一座古樸幽靜的北方小鎮,白檀親自為關暮雪舉行了加冠禮,取字“長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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