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執手風雨(十五)(1 / 2)

() 烏飛兔走, 光陰流轉, 轉眼就是三年。

水漏嘀嗒了一整夜, 將將要流儘時,東方漸漸顯露出一抹魚肚白, 星月黯淡, 在灰藍色天幕上, 留下幾粒微弱光斑。

白檀一邊打哈欠, 一邊換上內衫、外袍, 踩了鹿皮小短靴, 照例拿上腰牌,坐上轎子,直奔皇宮內院,守衛宮門的侍衛經常看到白檀入宮麵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隨意查驗了一番, 就放了行。

臨了,那侍衛略帶討好地說了句:“太傅大人慢走。”

是的,自從三年前, 李潛繼承皇位, 緊接著就下了一道旨意, 冊封白檀為太傅, 秩三千石,位次太常,負責教化君王, 必要時,也是皇帝統治四方的代言人。

換句話說,白檀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帝師”。

彼時,雖然白檀極力解釋,綆短汲深,能力有限,實在難以擔此大任,但是李潛仍然固執已見,命白檀日日進宮,陪伴聖駕。

故此,白檀雖然還未接觸政務,被隔離在大燕王朝核心政權之外,但也一直遊離在邊緣地帶,甚至因為李潛偏向性明顯的一係列動作,而成為朝堂上炙手可熱的人物。

朝廷曾有明文規定,商賈出身之人,不可參加科舉考試,白檀自覺此生能做一名塾師,為弟子們傳道授業解惑,順利完成“桃李滿天下”的任務,足以告慰平生了。

孰料,他竟然會因為李潛的存在,直接入仕,使得白家也成為榮平城內,人人豔羨的“新貴”。

隻是,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這風光體麵背後,也免不了許多的身不由己,若是讓白檀選擇,他寧願安安穩穩地縮在家裡,得空便去白鶴書院上幾節課,豈不瀟灑自在。總好過日日應卯,早起晚睡不說,還要應對一個心機深沉、陰鬱詭譎的帝王。

養心殿金碧輝煌,奢華大氣,居中擺放了紫檀木桌案,李潛穿了一身繡有五爪金龍的秋香色常服,正在埋頭批折子。

太監尖聲通報過後,白檀垂首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行禮。

李潛抬起頭來,笑道:“太傅來了,正好,朕有事要請教您呐。”

白檀連說不敢。

太監躬身從李潛手中接了一份奏報,雙手呈給白檀,白檀翻開快速瀏覽一遍,越看越是心驚膽戰,暗中揣測道:李潛這是什麼意思,有意試探,還是已經篤定了白家和雲九霄關係匪淺?

卻原來,那奏報中的內容不是彆的,恰恰正是雲家軍人手部署、軍器消耗等情況的闡述,上奏之人除了條理分明地辨析了雲家軍當前利弊,指出各處虛實,還痛斥雲九霄已有不臣之心,恐懼大燕王朝尾大不掉,雲九霄功高震主,以至於成為心腹大患,不若儘早斬殺,消弭禍端。

當年先皇軟弱無能,貪圖享樂,在外族屢屢進犯,一再挑釁時,為保自己皇位安穩,高枕無憂,竟然一味妥協忍讓,堂堂□□上國,地大物博,被一彈丸小國打得招架不住,不得不割地賠款,實乃奇恥大辱。

及至後來,先皇甚至還動了和親的念頭。

好在,後來雲九霄糾結兵力,劍指異族,趁著大燕王朝皇權更迭,無暇他顧之時,召集了一些熱血青年,在各地方百姓簞食壺漿,傾力擁戴下,最終逼得圖謀不軌的外族人一步步後退,直至完全滾出大燕土地,而那些趁機作亂,想要分一杯羹的藩王、豪強,也都被雲九霄鐵血手腕震懾,無論是否真正心悅臣服,起碼表麵安分下來,還萬裡山河以太平。

現在,曆時良久,雙方均損失慘重的戰役到了尾聲階段,雲九霄在一展宏圖偉願,贏得朝野一片讚譽,掙得足以彪炳千秋的功績後,終於能夠暫時休息一段時間,養精蓄銳。

外患已除,內亂尚未徹底平定。

李潛登基祭天之時,雲九霄正在率眾廝殺,雙方並未正式會麵,過後,雲九霄等人枕戈達旦,飲馬長江,忙得焦頭爛額,遲遲未送上恭賀新皇繼位的禮物。

雖說事急從權,非常時期,軍民一條心,都在咬緊牙關,共克時艱,沒有人去計較這些繁文縟節,但是到底落下個話柄,為著此事,李潛心中一直不大痛快,朝臣們對雲九霄也多了些微詞。

如今,南方已定,朝廷前後多次派去欽差大臣,頒發聖旨,犒賞三軍。同時言明,聖上體恤雲九霄勞苦功高,軍旅多年,實在辛苦,特請雲將軍進京,自當論功行賞,君臣把酒言歡。

算算時間和腳程,雲九霄他們估計正在趕往榮平城的路上,還有幾日就能抵達。

且不說他這一回來,多少眼睛盯著,單單這三年間經常把白檀拘在身邊,談論雲家軍如何如何,就已經夠耐人尋味了。何況,在這般敏感的當口,還有人上表奏報,說雲九霄居功自傲,請求李潛設法奪回兵權,鏟除異己,真是想想就讓人忍不住心驚肉跳。

李潛仍在目光灼灼地盯著白檀,等他回答,白檀沉思一會兒,就道:“茲事體大,微臣不敢妄言。”

“是嗎?”李潛將白檀細細審視一遍,轉瞬笑開,“不談這些了,太傅今天準備給朕講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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