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執手風雨(二十)(2 / 2)

一場變亂,讓昔日巍峨宏偉,富麗堂皇的宮殿樓宇,多少添了些兵戈痕跡,新舊交替,諸事未定,尚有許多瑣碎之事,等待白文禮裁決,少了雲九霄的存在,他少不得一陣焦頭爛額,就連張啟賢都幾乎徹夜未眠,等到宮人們來稟報,他才驚覺,因為自己的疏忽,忘記安撫白檀的情緒,這一天一夜以來,他竟然水米未進。

白文禮急匆匆走進來時,但見得方鴻信正神色怪異地給雲九霄切脈,他一麵不住捋著胡須,一麵嘖嘖稱奇,接連感歎道:“怪了,真是怪了,分明昨天晚上還在鬼門關徘徊,怎麼突然就有所好轉,脈象也變得沉穩有力,竟然已是渡過了生死劫數,隻需再靜靜修養幾個月,老夫保證少將軍生龍活虎,威風更甚往昔!”

雖然早有預料,但是聽到方鴻漸的話,白檀無異於再吃了一枚定心丸,不由道:“此言當真?”

方鴻漸道:“自然。”

沉沉壓在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被挪開,白檀心頭一鬆,正要感謝方鴻信,卻兩眼一黑,忽然就毫無征兆地暈了過去,嚇得白文禮三步並作兩步,搶步過來將人扶住了,好一通忙亂。

再說李潛這邊,事發之後,他就被嚴密關押了起來,一應衣食用具,仍然都是上上之品,就連以前的宮妃淑媛等人,也都送進來服侍李潛,並無一點苛待,然而,就算如此,以李潛之心性,將他軟禁在宮中,又限製了自由,高傲如他,隻會感受到屈辱,麵對白文禮等人的詢問,自然如鋸了嘴兒的葫蘆,任他們軟硬兼施,仍舊一言不發。

雲九霄醒過來之後,白文禮幾次同他商議此事,他們的意思,隻希望有聖君明主,帶領大周王朝,早早結束亂世紛爭,最好能將周遭那些番邦小國打得服服帖帖。李潛聰慧狡詐,多智近妖,脾氣秉性並不適合當君王。但是平心而論,以他的心機謀算,當得起“梟雄”一詞,若是直接斬殺,倒是有些可惜。況且,大周王朝正是用人之際,白文禮同雲九霄,並不願將人趕儘殺絕,反倒是有心招攬李潛做事,再不濟,也要讓他心甘情願地寫下禪位詔書,如此,雲九霄若是繼位,才會更加名正言順。

兩人談論之時,白檀就在一側旁聽,待他們說完,卻搖了搖頭,直接粉碎白文禮不切實際的幻想,道:“有此一言,隻能說明你不夠了解他,李潛這個人,他堅持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就是成為人上人,讓彆人嘗遍他所遭受的不堪經曆,現在,他的精神支柱破滅了,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那一套對旁人或許有用,但是對李潛根本行不通,你要知道,李潛不愛這個國家的子民,他憎惡一切,厭棄一切,又怎麼可能會為這些人,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白文禮默然片刻,道:“李潛可真是一個怪胎,好吧,雖然沒了他的幫助,我們也能將局麵穩定下來,但是時間上可能會推遲一些。”

白檀想了想,道:“我去見見他吧。”

雲九霄和白文禮異口同聲道:“不行!”

大病未愈的雲九霄咳了幾聲,急切道:“朝政上的事,我們自己想辦法就行了,就是晚上一天兩天的,又有什麼關係?”

白檀拍了拍雲九霄的手,示意他安心,淺笑道:“這次宮變,牽涉甚廣,我擔心會走露消息,外族人被你們挫傷銳氣,心底未必沒有趁虛而入,報仇雪恥的打算,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天的變數,夜長夢多,還是儘早蕩平阻礙的好。”

雙方各執己見,相互勸解了半晌,不得不各退一步,白文禮主動請纓,承擔起保衛白檀安全的職責,兩人當即就去了李潛所在的宮苑。

彼時,李潛正在小院中的桂花樹下靜坐,悠然自得地品著香茗,觀其閒適安逸的模樣,外人見了,實在很難相信,此人竟然會是一名階下囚,他的唇畔甚至帶著柔軟如春風般和煦的笑。

“自從被關進這裡開始,李潛就好像一夜之間啞巴了,整日一言不發。”白文禮道。

院落裡花木扶疏,鬱鬱蔥蔥,在一團團或濃或淡的綠色當中,依稀可以窺見女子彩繡輝煌的衣裙,她們縮在那裡,直勾勾地望過來,目光幽冷如毒蛇,三分怨恨,七分畏懼。

白檀猜想,這些應該就是李潛後宮諸人了,他感受到氛圍的異樣,問道:“她們怎麼了?”

白文禮淡淡道:“剛被送進來的時候,有一位才人怒氣不平,跟姐妹廝打起來,後來不知怎麼鬨到李潛麵前,李潛摔碎茶碗,劃爛了那姑娘的臉,自此以後,再無人敢靠近他。”

其實後宮中女人雖多,有些卻跟李潛素未謀麵,都是大好的青春年華,花骨朵一般鮮亮的年紀,白文禮也沒想長久幽困她們,隻是暫時放在這裡,一來觀察她們跟李潛關係如何,家族父兄等人是否仍在為李潛做事,二則,對文武百官多少也是一重鉗製。

卻不想,鬨出了這樣的亂子,後妃們被李潛嚇破了膽,整日裡戰戰兢兢,莫說是想法設法救他出去了,沒聯手打死他,都是看在那張臉的份上。

白檀無視白文禮的勸阻,走過去,坐在李潛對麵,他回過神來,淺淺一笑,道:“你來了。”語氣親切自然,態度熟稔親昵,像是在對待極為親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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