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露未晞, 在翠綠的葉片上滾來滾去, 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雲霧迷蒙, 山嵐繚繞,普濟峰隱在層層雲海霧靄之中, 似真似幻, 若隱若現, 飄渺難尋。正如那潛心修行, 追尋大道, 亦隻有渺渺一線之機。
百草園內, 空氣潤澤而清新,土地潮濕鬆軟,每一腳踩下去,就會無一例外地留下寸許印痕。
此時不過才卯時二刻左右,各山峰的弟子們都在集中上早課, 長老們自在打坐冥思, 以至於普濟峰周圍靜悄悄的,山泉叮咚淅瀝之聲清晰可辨。
沒有人注意到,一抹如煙似霧的黑色氣體, 悄然從重重護山法陣中鑽過, 輕飄飄地四散蕩開, 最後在普濟峰凝聚降落。
鬱鬱蔥蔥的高大樟樹旁, 堆了一處渾然天成,亦拙亦巧的假山。
片刻後,一個長身玉立, 紫袍錦帶的偉岸青年繞步從假山後走了出來,他滿頭長發半束半散,臉上覆了半塊花紋繁複的銀質麵具,僅僅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梁,以及線條鋒利又流暢的下頜,殷紅削薄的唇瓣微微上翹,帶了似笑非笑的嘲諷意味。
普濟峰寂寂無人,紫衣青年放眼遠望,眼尖地瞥見地上一長溜的腳印,以及前方百草園內,高低錯落,形態各異的靈果靈植。
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之中,有人一襲緊身窄袖的雪衣,薄薄罩了一層月華軟紗,拿玉冠將三千青絲利落地高高束起,越顯爽利纖瘦之態,因他正半側身對著自己,隻隱約窺見一抹玉白姣好,吹彈可破的臉頰。
此時此刻,這人正抱了個鏟子,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一邊不停吭哧吭哧,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氣,埋頭做著些什麼。
最有趣的是,這人都如此明目張膽,鬨出如此聒噪的動靜了,還自以為隱蔽似的,間或偷偷摸摸地四處望一望,賊眉鼠眼,一副正在做壞事,害怕被抓包的狡黠模樣。
紫衣青年來了興趣,緩步走過去,湊近了問道:“喂,你這是做什麼呢?”
“!”精神高度緊繃的白檀唬了一跳,直接一蹦三尺高,待看到來人並非是瑤光仙君後,又慌裡慌張地拍了拍胸口,惱羞成怒道:“你怎麼故意嚇人呢?”他說完又蹲回去,繼續嘿喲嘿喲地乾活了。
啊,膽小又不經嚇,一嚇就炸毛,怎麼跟隻兔子似的?
紫衣青年仔細觀察了一番,見他快速揮舞著小鏟子,把一整片用靈泉水灌溉,細心照料打理,長勢喜人的胡蘿卜,接二連三地連根拔起。綠瑩瑩的纓子下麵俱都附帶了一根超大,超長,脆生生的橘紅色胡蘿卜,鮮嫩無比,上麵還附帶著未曾徹底抖落的泥巴,隱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土腥氣。
再看白檀鼓著一張嫩生生,白皮包子似的小臉,氣咻咻地撅著嘴巴,顯然不是太喜歡胡蘿卜,才特意跑來囤貨了。
紫衣青年一撩下擺,有樣學樣地蹲了下來,還用胳膊肘捅了捅白檀,“噯,你為什麼跟胡蘿卜過不去啊?”
化身勤勞農民伯伯的白檀橫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道:“我不喜歡胡蘿卜。”
紫衣青年順口問道:“為什麼不喜歡胡蘿卜啊?”
誰知這一句話可算是惹了馬蜂窩,白檀想到蕭鸞冷酷無情,不通情理的臉,對方竟然說什麼挑食不好,硬逼著他把一整碟的胡蘿卜全部吃光。
一整碟!全部!吃光!
簡直像魔鬼一樣可怕。
白檀狠狠攥起拳頭,委屈又氣憤地嚷道:“我又是小兔子?為什麼要喜歡吃胡蘿卜?”
紫衣青年撲哧一笑,嗯嗯,果然是邏輯滿分,毫無破綻。
見到有人讚同,白檀又鬥膽議論起瑤光仙君來,一臉不服氣地說道:“他那麼喜歡胡蘿卜,自己怎麼不吃呢?我偏要多拔一些胡蘿卜,全部做給師尊,讓他必須吃掉,統統吃掉!哼!”
紫衣青年聞言樂不可支,隻覺得跟白檀相處時真是暢快極了,他愛憐地摸了摸白檀的腦袋,溫柔似水地由衷讚美道:“你可真是一個可愛又有趣的……小傻逼。”
白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小傻逼?這是什麼意思?”
紫衣青年眼神純善又坦然,理直氣壯地忽悠:“小傻逼,就是你真可愛,我很喜歡你的意思。”一點都看不出心虛的痕跡。
“哦。”白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臨走時,紫衣青年笑眯眯地對白檀道:“再見啦,小傻逼。”
白檀也友好地揮了揮爪爪,天真道:“好的,大傻逼。”
紫衣青年騰雲駕霧,眼看就要飄然遠去的身影,在空中猛然一滯,差點摔落下來。
自從拜瑤光仙君為師後,白檀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天不但要早起晚睡,學習讀書認字、寫字作文,還要練習一些強身健體,調理筋骨的拳法、心法,更要揮劍,打坐,吐納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