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市章家與葉家世代交好, 生意上往來密切, 同氣連枝, 私底下也經常聚在一起玩樂。
章家不似葉家這般人口簡單,他們家當家做主的先生, 有著一副喜歡流連花叢, 滿肚子風花雪月的風流性子, 正事上從來不糊塗, 桃色新聞卻自成人那天開始就沒斷過。
因此上, 除了擺在明麵上的章夫人, 章先生背地裡的紅顏知己、鶯鶯燕燕不知有多少。雖說這個年代的人大多正派老實,但也有那等心思不良,不安於分的,章先生自己的私生活又不檢點,一來二去就鬨出了亂子, 被人挺著肚子堵上門來。
後來那女人見生的不是兒子, 自覺日後沒了指望,又不想留下來跟家底豐厚的章夫人鬥法,就拿了錢, 拍拍屁股走人了。
章先生有名分的、沒名分的兒子女兒一大堆, 哪裡還會把一個黑黢黢的小女娃子當塊寶?在他看來, 隻要不缺吃少穿, 就已經是比其他人幸福太多了,至於章夫人偷偷做的那些小動作,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章真真就這般爹不疼娘不愛, 跌跌撞撞地學會了走路,她從小身處章家這個大染缸,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醃臢事,耳濡目染的,漸漸也學會了一肚子的陰謀詭計,小算盤打得劈啪響。
章真真知道自己父親看重同葉家明的兄弟情,葉家權勢滔天,在京市很有話語權,若是能夠攀上他們家的關係,漫說是親爹會對她高看一眼,就是章夫人也會投鼠忌器。
再加上,葉夫人痛失獨子,一腔母愛無從發泄,正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章真真就借著地勢之便,仗著自己年齡小,故意三不五時地往葉家跑,纏著葉夫人問東問西,黏人得不得了。
葉夫人見她天真浪漫,少不更事的模樣,偶爾發出幾句童言童言,更是能戳到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嬌嬌軟軟,玉雪可愛的小女孩,誰能不喜歡呢?
在移情作用下,葉夫人對章真真的憐惜之情越來越多,倒生出幾分真心。葉夫人猜到她在章家身份尷尬,又沒什麼地位,日子怕是不好過,每次給丟失的兒子采購衣物時,總會順路拐進女裝店,為章真真也買上幾件。
對於章真真同葉夫人的親近,除了章夫人抱怨幾句外,兩家人都樂見其成,葉家明也希望妻子能夠有些事做,不要總是沉浸在自責和懊悔之中,所以對章真真的到來十分歡迎。
十年前,葉藏剛剛回到家時,行為怪異,不通人事。葉家明夫婦當然不放心他同陌生人接觸,但考慮到少年人不能缺少玩伴,就拜托當時主動請纓的章真真,平常多照顧葉藏一些。
想到這裡,葉藏微微露出一絲冷意,他抬起頭,就見得馬路對麵,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孩,穿了一身碎花裙,外麵套了件皮衣,娉娉婷婷地走了過來。
女孩的視線落在道旁的綠化樹上,有意不跟葉藏碰觸,步伐邁得不緊不慢,充滿了所謂上流社會淑女名媛的矜持。
葉藏看了看手表,很好,從他驅車來到這裡,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原定的上午九點也已經超過二十多分鐘。
他曉得對方在磨蹭些什麼,這個愛慕虛榮的女孩,一向喜歡享受彆人豔羨的目光,葉藏等待的過程中,留意到章家人來來往往的打探,大概對於章真真來說,自己等的越久,就越能抬升她的身價,好顯得她多麼金尊玉貴,而他葉藏上趕著來約她出門。
但是,如果葉藏沒記錯的話,這次出行好像是章真真在葉夫人麵前旁敲側擊許久,又是撒嬌,又是奉承阿諛,逼得葉夫人沒辦法,隻能開口應承下來。
若非是不願見到母親為難,葉藏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這荒唐的約會。
“真是不好意思,葉藏哥哥,讓你久等了。”章真真走到近處,巧笑倩兮地同葉藏問好,一邊說,一邊抬起素白纖細的手腕,慢條斯理地將一縷亂發理到耳後。
“哥哥?”葉藏嘲諷一笑:“哪家妹妹一心想害死自己哥哥?”
章真真麵色一白,緊張道:“葉藏哥哥,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那時候我是不小心滑倒,慣性作用下才推了你一把,你是我葉藏哥哥,我怎麼可能會故意害你呢?而且,那一次,我自己也受了很多傷,膝蓋被磕到後,疼了一個多月呢。”
葉藏啟動車子,頭也不回地說道:“這話你還是留著跟我媽說吧。”
坐在後車座上的章真真表情一僵,心裡暗恨葉藏不識好歹,想她高低也算是大戶人家出身,能紆尊降貴,喜歡他一個山溝溝裡爬出來的臭蟲,葉藏竟然還敢挑三揀四?真是活該他放著好好的金貴少爺當不了,成為一個在垃圾堆裡撿剩飯的小乞丐。
至於當年的事,怎麼能夠怨她呢,起碼在章真真看來,自己是全然無辜的,一切都是葉藏在逼自己。
她費了那麼多年的勁兒,小心翼翼地討好葉夫人,好不容易讓她鬆了口,答應認自己做乾女兒,誰知道葉藏偏巧這個節骨眼上回來。
葉藏一回來,葉夫人全部心神都耗在了他身上,圍著親兒子忙前忙後,哪裡還記得她一個外姓人,後來果然就沒再提過認乾女兒的事。
所有辛苦付諸流水,功虧一簣,章真真眼睜睜看著葉藏住進那間最大最奢華的臥室,享受著傭人二十四小時無微不至的服務,眾星捧月一般,相比之下,章真真這個鳩占鵲巢的小女孩,就顯得名不正言不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