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堂記得,這種蛇叫作竹葉青。
小時候他隨著爸媽去祖墳掃墓,在草叢中踩到過一條。
當時爸媽嚇得臉都白了,仔細在他全身檢查過,見沒有任何傷口,這才仿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恢複呼吸。
從那以後,方堂就記住了這種蛇,知道它是種致命的毒物。
這次遭遇也造成了他畏蛇的習性。
可現在,望著咬在自己指頭上的竹葉青,方堂心中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有種奇異的歡喜。
脫離了利害關係,蛇類其實有它獨特的美感。
細長而順滑的身體,閃耀著神秘光芒的鱗片,以及它們爬行的姿態,更不用說各個不同種類的蛇,深具特色的花紋與體態。
方堂發覺,不知不覺間,他對於世間萬物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以前世間萬物與他關係並不密切。
蛇類是他厭惡的動物,而老虎獅子等是他絕對不可能接觸到的生物,更不用說海裡那些好像在另外一個世界的動物。
而現在,所有這些生物與他都沒有了距離。
他就像是一個老農。
每一種生物都是他園圃裡的奇花異卉。
他唯恐其不繁盛。
其實,人類又何嘗不是這個園圃裡的一株草木呢。
方堂心裡忽然升起這個念頭。
隻是人類未免太強勢了些。
人類就像是一株參天巨樹,遮擋住陽光,讓其他花木失去光彩。
如果這世界真有創造一切的神,他恐怕會是個“環保主義者”吧。
隻是神的環保與人類可太不同了。
人類是出於自己生存考慮。
而神隻會覺得人類攪亂了自己的花園。
嗬,什麼奇談怪論!
方堂自嘲地搖搖頭,
隨即他又想道,為什麼要把這看做奇談怪論呢?
最近他有了許多奇異的感受,這些感受遠超出人類所能理解的範圍。
比如將整顆星球看做自身領地的感受,萬古不磨的神性與孤獨感,以及像現在這樣,將所有生物平等視之,看做自己花園裡奇異的收藏品的感受。
這些感受並非一時的奇思妙想。
而是新的地位自然帶來的體會。
方堂發現了自己這次旅途新的意義。
在用腳丈量這顆星球的過程中,他會把這些零星的感受,凝聚成獨屬於不朽者的意誌。
說得玄奇一點。
這未嘗不可以叫作神性覺醒的旅程。
在旅程開始的時候,他是個有點神性的人,而在旅程結束的時候,他會成為有人性的神明。
方堂把玩著體態優美的竹葉青,讓它在自己指間穿行,最後他把手放下,任竹葉青爬進草叢裡,消失不見了。
往前又走一程,方堂聽到兩座山外傳來一陣怪叫。
他輕快地翻山而過,來到一處山坳。
山坳中有一條清澈的小溪。
溪畔有一群猴子在戲弄一隻熊貓。
這隻熊貓應該是來溪畔飲水,恰好被盤踞在此的猴子看到,當成了取樂的工具。
熊貓的戰鬥力不低,可靈活性比起猴子卻有差距。
再加上猴子數量眾多,彼此知道打掩護,先是一隻猴子在後麵扯一扯熊貓的短尾巴,等到熊貓怒吼著回身追打,早有其他的猴子在後麵牽製。
猴子們就這樣前前後後,你來我往,逗得熊貓顧此失彼,隻能狂怒地吼叫連連。